陳老謀凝眸細觀。
階前立身在“吳越鷹爪”下的青年與雍丘所見,大有不同。
見他眼中神華內斂,整個人明潔洗練的氣質,從一身樸素衣衫中流轉而出。
陳老謀猶記周奕在雍丘時的樣子,兩相對比,心中的感覺才如此強烈。
巨鯤幫專司販賣訊息,焉能不知他幹過什麼。
換做旁人,恐怕屍骨早寒。
念頭一轉,陳老謀疾步迎出,抱拳笑道:“天師洞若觀火,老朽這般微芥都無所遁形,看來本幫的訊息還是不夠靈通,對天師的瞭解只算冰山一角。”
“陳老先生過譽。”
周奕含笑著進了茶鋪,很自然地尋把椅子坐下。
目光凝視在陳老謀身上。
這老翁可是個人才,幾乎是低配魯妙子。
他身懷神偷易容之技,懂各類建築,通曉營造舟楫之道,深諳水戰玄機。
實乃巨鯤幫三大支柱之一。
那雲幫主是幫派形象憑藉美色搞交際,副幫主卜天志為大總管兜管各般庶務。
而陳老謀,便是幕後的情報教頭。
門下幫眾多承其訓,這才曉得如何盜取發掘情報,可以說是基石人物。
自乘過李密牛車,周奕愈知情報乃命脈。
一個人的耳目再廣,也遠及不上專業團隊。
“天師這般灼灼相視,莫不是有法可解本幫在南陽的困境?”
陳老謀皺紋扎堆,笑了起來。
周奕表情淡然:“陳老太抬舉了,我初來乍到,來此正為求安身之策。”
陳老謀微微眯眼,反問道:“天師可能猜到小老兒在此為何?”
“多半為了就近訓練幫徒,教他們怎麼對症用藥,才好在南陽立足做事。”
“不錯,”陳老謀直言不諱:
“海沙幫窮追猛打,從沿海一直爭鬥到此,他們聯合南陽本土勢力不斷對我們打壓,我若再不來,這南陽分舵就關門大吉了。”
周奕將城門口所見與客棧夥計所說聯絡起來:“可是因為陽興會得勢?”
陳老謀頜首。
“那為何不去尋楊鎮大龍頭?南陽勢力如此複雜,你們以訊息為籌,大龍頭豈會推拒?”
聽罷,老頭哂笑,“天師並不瞭解楊鎮這個人。”
“他從來是隻顧大局,不拘小節,也不知該怎麼評價他。”
“南陽承平賴其功,內鬥亦由其縱。”
陳老謀朝西邊指了指:
“那邊冠軍城有朱粲盤踞,若南陽郡勢力聯合,足以勝他。”
“然而,楊大龍頭卻選擇妥協,以每月上貢的方式緩和局勢。”
“朱粲忌憚南陽的實力,又能撈到好處,表面上便相安無事。”
陳老謀直視周奕:“設使天師居楊鎮位,當如何?”
周奕沒有信口開河,謹慎道:“我不詳內情,也許楊鎮有苦衷呢,但滅了朱粲可一勞永逸。”
陳老謀把鎖頭放下:“所以本幫去求楊鎮也無濟於事,接納了我們,就會與海沙幫為敵,從而和陽興會對上,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本幫的訊息在楊鎮看來,可有可無。”
“但南陽分舵對我們意義重大,無法捨棄,故而有現在的困境。”
他先是嘆了一口氣,轉而笑道:“天師能幫幫忙嗎?”
“陳老先生別說笑了,”周奕哂道,“我自顧不暇,哪有餘力。”
“未必.”
“小老兒對周天師極有信心,只要給太平道時間,假以時日,楊大龍頭便會再次妥協,八大勢力能變成九大勢力。”
陳老謀拈一根針,朝怪鎖眼一探,錚然啟之:
“待天師立穩根基,南陽即成沃土,屆時本幫附驥尾,便能立足,反壓死對頭海沙幫。
小老兒看得明白,天師可不是楊鎮那樣脾性的人。”
周奕漫不經心:
“陳老對我誤會太大,我但求偏安,無意爭鋒。”
陳老謀搖首:“若天師孑然一身,縱居東都皇城之側,也照樣能求安。可天師來了南陽,說明有所牽掛,不能放下親朋道承。”
“但欲安於此,不可隨波逐流,非掌權柄不可。”
陳老謀將那把開啟的鎖遞給周奕。
這把鎖非常精巧,或者說複雜。
“這是機關鎖,裡面有許多暗格,看似複雜,但一根細針就能解開。”
周奕把鎖還給他,“我與他們爭不爭,都不影響我們合作,貴幫的訊息我很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