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卻讓他們心中感慨。
隨著局勢漸明,周奕的身份愈發顯貴,如此故念舊情,惹得陳老謀都忍不住提醒,勸他改換心態,存至尊威嚴。
周奕沒太在意,只覺得這話出自陳老謀之口一點也不奇怪。
估計龍椅樣式他都已經設計好了。
虎牢關大戰後第七日。
周奕與獨孤鳳來到滎陽,一郡之地都在戒嚴,他們屬於是藝高人膽大。
自虎牢關失守的訊息傳出,不只是滎陽在緊密防守,魏郡大軍也調動起來。
滎陽一旦失守,下一個就輪到他宇文化及。
儘管兩家此前有衝突,為求自保,只能合作。
待夜色降臨,周奕與獨孤鳳便朝李密府上摸去。
叫人沒想到的是。
滎陽城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巡邏隊伍,可李府四周,卻沒安排多少人手。
站在遠處樓頂朝李密的大宅望去。
瓦頂高處,一個站高瞭望的守衛都沒有。
要麼是有陷阱,要麼就是人不在。
周奕更傾向於後者,但他沒放棄,朝李府掠去。
踩著琉璃瓦沒發出聲音,一直走到內宅深處。
戌亥之交,見內宅一間大屋燈火通明,紙窗一影,隨燭火搖曳,他正在走動,像是捧卷而讀。
周奕遠見之下,目中光芒大盛!
小鳳凰見他這樣子,很是吃驚,難道李密就在府上!
空城計?
周奕看影子身量與李密非常相似,第一次見李密時,他也捧著半卷殘書。
房內影子走向窗扇,慢慢凝實。
忽然,一道聲音透過窗扇傳來:
“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周奕眉頭微皺,發現了?以李密的功力,恐怕做不到。
他細細品著這聲音,也與李密相似。
真是他?或者.
才斬掉九頭蟲,難道又來個九靈元聖?
他沒作回應,房內影子在窗邊站定,過了一會又走遠,看來是拿假話詐人。
周奕一拉獨孤鳳,兩人一道躍入院落。
他移步至門邊,順手一推。
門未插閂,吱呀聲開啟,裡邊那人轉過身來,明顯一驚。
他看上去四五十歲,神態軒昂,修長的面孔配上有大耳垂的雙耳,兩眼睿智,卻略帶憂鬱,使人感到他是那種不畏權勢,悲天憫人的飽學之士。
瞧見周奕與獨孤鳳後,他快步迎了上來。
“天師、獨孤小姐,請進。”
周奕入內,目掃四周,那人把門關上,以拒西風。
“請坐。”
周奕在一把梨木椅上坐下,定睛看向這人,問道:“你可是魏徵?”
“正是。”
魏徵把書放下,仔細打量著眼前青年。
“天師可知我為何在此?”
“李密讓你在這等我。”
“那天師可清楚如今滎陽與魏郡的關係?”
周奕反問:“你認為加上驍果軍,就能擋得住我?”
魏徵搖頭:“這並非長久之計,但李密與宇文化及被逼入絕境,唯有此招。”
“確實是他讓我在此等天師,但刻下他在何處,連我也不知道。”
周奕皺眉:“那你還要為他做事?”
“天師有所不知,倘若我離開滎陽,周圍幾郡都將大亂。”
魏徵繼續道:
“李密得伏難陀相助,將蒲山公營中的一群親信,變得不辨局勢。而他們正統領最多的人馬,一旦滎陽有變故,這些人將遵照命令,將所率部眾變成流匪禍害大批百姓。”
話罷,見周奕一臉冰冷。
“他還叫你帶什麼話?”
“李密說,只待天師收復南方,滎陽的佈局便失去意義,他的親信會撤出此地,將滎陽拱手相送。”
李密顯是在拖延時間。
但是,他還能有什麼反制手段?或者說他要趁這個時間逃走?
能感覺到,魏徵沒有說假話。
他也不像是說假話的人。
“你可知那些親信為何人?”
“知道。”
魏徵猜到他要說什麼,直接道:
“我隨元寶藏一道入瓦崗跟隨李密,但並不得他重視,與祖君彥一樣出任記室。我勢力單薄,沒法除去那些人。今次留我在此,僅是給天師洩憤的。”
他又勸道:
“聞聽天師是一位寬仁雄主,請在動手時,一擊而斃,免得拖泥帶水,禍害百姓。”
魏徵自小孤苦貧寒,窮困潦倒,卻有報國之志,對那些窮苦之人,多懷體恤。
這時面對周奕愈發嚴厲的面孔,竟也無懼。
“我為殺李密而來,你在此充當李密,不怕死嗎?”
魏徵微微昂起脖子:“天師儘管動手,只要將我的話聽進去便可。”
他聽說過眼前這年輕人多麼會殺人。
僅是名號,就能叫許多江湖人聞風喪膽。
正有所思,忽然一陣微風拂過。
屋門開啟,復又闔上,一開一關,屋內燭火紋絲不動。
魏徵愣神時,耳畔響起聲音:
“你好好治理滎陽,我的人會聯絡你。”
除卻餘音,屋內哪還有人。
魏徵心跳加快,推門去看,屋外風平浪靜,像是不曾有人來過。
“奇怪,奇怪.”
他嘀咕兩聲,這與想象中很不一樣,他盯著遠空黑暗,想到方才屋內的白衣人影,眼中忽然冒出驚奇之色。
……
“沒想到李密手下還有這樣的人,倒是挺有骨氣,比李密強許多。”
“不只有骨氣,他還是個難得的人才。”
獨孤鳳笑了笑:“那你的態度就不奇怪了。”
“不過,這次估計要無功而返。”
她又問:“現在去哪?”
周奕心中不痛快,沉吟了一會兒,還是不想放棄。
李密這貨擅長扮死人,或者躲在某個箱子櫃子裡面陰人,又或者龜起來,要想突然之間找到他,那可難得很。
想到某種可能。
周奕沒說話,拉著小鳳凰便走。
翌日,他們來到周邊一些縣城附近的學堂,透過描述長相,向一些教書先生打聽,抑或者直接詢問有沒有“劉智遠”這一號人物。
不出意外,仍無所獲。
就連路上一些拉牛車的,都被周奕特殊留意。
這天大地大,找一個人便如大海撈針。
五日後,周奕又暗中去了一次李密家大宅,最終放棄了。
回到成皋城,將此事交給了陳老謀與侯希白。
虎牢關的訊息老早就傳至東都,與眾多思前想後的世家大族不同,洛陽一地的百姓得知後,無不欣喜。
這意味著,
東都內外安定,短期內都不會再受戰亂波及。
而虎牢關下的一戰,蓋蘇文、晁公錯,以及天竺狂僧被斬殺的訊息更是瘋傳武林。
處於風波中心的周奕,在去往江南之前,再入紫薇宮。
楊侗、獨孤峰、盧楚、郭文懿、趙從文、皇甫無逸等人都在。
宮廷之事,有他們作見證便夠了。
從皇泰主到黃門侍郎,全都是周奕的人。
東都很輕鬆地擬出了一份蓋著印璽的“告江都文書”,這是給蕭後瞧瞧東都朝堂的態度。
周奕雖覺得這東西沒必要,但大家一片好意,總歸是收下了。
不多時,在乾陽殿側方。
盧楚、皇甫無逸等人瞧見讓人詫異的一幕。
天師的胳膊搭在皇泰主的肩膀上,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朝著大業殿方向去,看上去極為熟稔。
皇泰主的那聲“表姨夫”也落在幾人耳中。
看到他們相處融洽,盧楚等人心中安定。
同時,又有些羨慕地看向獨孤峰。
這老貨皺巴巴的臉上立時露出得意的笑容,讓幾人看得心中嫉妒,很是不爽。
你有什麼可得意的,只不過靠女兒吃飯。
自打王世充的侄女董淑妮消失,這老舔狗正常了不少。
幾人卻不知道,獨孤峰的老實不止是舔狗失去女神那麼簡單,而是家中老的、小的都惹不起。
家主?
看眼色行事的獨孤大管家罷了。
當然,在外人看來,此刻獨孤峰是風光無限的。
乾陽殿門前,盧楚忽然道:“其實我家小女兒也嬌俏可人。”
皇甫無逸搖了搖頭。
郭文懿很真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洛陽首富沙天南也經常說這話。”
……
周奕沒在紫薇宮待多久,與楊侗一道用飯後,便返回了獨孤府。
相比於首次與盧楚一道來此,此時早沒了那份生疏。
上到老夫人,下到守門的閽人。
府內之人都對他臉熟,極為熱情。
不過,與他們相處倒也沒什麼叫人不適的地方。
只能說獨孤家的人很懂分寸。
他想清閒便清閒,不會有人打擾。
臨行之前的下午,又給祖母把脈,如今他正經奇經全通,對人體脈絡有著更精微的把控,可將老人體內不易察覺的細微病根盡去。
接著與老夫人再聊“祖竅”。
尤楚紅一開始還能與周奕交流,慢慢變成聽眾。
她也是個痴武之人,否則不會在功力大成時轉修正經。
周奕的武學理念,讓她心神震撼。
以致,在沉浸之後,周奕何時從內宅中離開的她都不太清楚。
“你準備直接去江都?”
“不,先回南陽。”
“拿劍?”
“對。”
周奕與獨孤鳳順著長廊轉進院子:“這次在江都應該不會耽誤多久,成與不成,見一面就大概清楚了。”
獨孤鳳明白江都的情況,不必多話。
“嶺南那邊.”
周奕截住她的話:“不必擔心,天刀的攻殺雖然厲害,但如今我已今非昔比,更何況,我也不是與他打架的。”
周奕一邊走,一邊結合卜天志帶來的訊息,將自己在南方的規劃說給她聽。
如果一切順利,不會耽誤多長時間。
晚間,兩人一起用飯。
周奕勸她一道南下,但獨孤鳳有些猶豫。
戌時許,只說明日送他,接著就回內宅去了。
周奕照常打坐。
顧忌明日要趕路,一個多時辰後,便熄燈休息。
讓他沒想到的是,才閉目沒多久,忽然聽到一聲異響。
以他現在的耳力,哪怕不刻意運氣,也遠超常人。
略一分辨,周奕露出微笑。
在門被推開時,他起身重新掌燈,望向推門而入的少女,笑問:
“怎麼,可是想通明日要與我一道?”
獨孤鳳搖頭:“不是,你不在東都,我可以在此幫你照看。”
“現在.”她聲音溫柔,有些不捨地瞧了他一眼,“我僅是想和你多說幾句話。”
周奕不由想到當時離開江都時也是如此。
忽然,他嗅到一股清香,又輕嗅幾下,順著往前走了幾步,快要靠到小鳳凰身上。
於是腰間吃到一記‘很重’的肘擊。
獨孤鳳將他擋遠,周奕拉著她的手:“小鳳,你的味道怎麼變了。”
“你在胡說什麼。”
“就是香味,原來不是這樣的,現在帶著花瓣的味道。”
她粉頸低垂,羞意爬上腮邊,抬首間,清亮的眸子依舊澄明如昔:“哪有.”
周奕走上前,將她橫抱而起。
獨孤鳳摟著他,晃了晃他脖子:“放我下來。”
周奕果真將她放下,但是又和在江都一樣,兩人躺在床上。
獨孤鳳沒有跑走,反而鑽入他懷中。
她安靜了幾息,柔聲道:“周小天師,我想聽你說話。”
“好。”
周奕當然答應,也不怕她聽多嫌煩,將他們從雍丘初見時的事一直說,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很清楚。
小鳳凰時而笑,時而‘錘’他一下。
總之不論聽到什麼,她都很高興。
過往的一點一滴,成了涓涓細流,在二人心中流淌。
說了好久,等一直說到江都那一晚,周奕推了推她,忽然道:“小鳳,我們和那天一樣好不好。”
獨孤鳳點了點頭。
接著
二人便只剩下貼身衣物。
忽然,感受到他在此之上還有動作,獨孤鳳素顏染上胭脂色,一雙剪水秋瞳晃盪燭光,仰頭盯著周奕:“不不是說一樣麼?”
周奕沒回答,只湊近問道:“小鳳,我好奇香味是從哪來的,還有.”
“你是不是才沐浴”
獨孤鳳呼吸微窒,凝神看他。
本想說‘你別誤會’,但看到他眼中的灼熱,心中一軟。
她把話嚥了下去,忽然伸手環住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像是回應他的話,嗯了一聲,之後就溫柔地靠在他肩頭。
周奕側目望著她,獨孤鳳見他一臉笑意,頓時一抬手,壓滅所有燭光。
“小鳳,別,看不見了。”
“不讓你看,你再看我就跑了.”
她還待再說,已是說不出話。
少頃,黑暗中響起一道輕哼。
如是一陣春風過境,風拂柳,意朦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