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的行軍路程,清軍足足走了快兩天,才堪堪能見到宜都縣的城牆。
惠齡沒打過仗,也沒帶過兵,唯一沾點邊的,就是曾經在伊犁做領隊大臣,看當地的駐防將官如何操練軍隊。
他很謹慎,就算從枝江縣令那裡得知,宜都反賊兵力孱弱,也沒有貿然接戰。而是打著徐徐進兵的策略,看能否透過八旗的軍威,逼迫反賊自己犯錯。
亂民就是亂民,就算被邪教蠱惑,那也是沒啥戰力的愚夫愚婦,聚在一起時看著唬人,但真打起來必然一觸即潰。
只是……
現在的局面,卻是讓他有些看不懂了。
就見宜都縣城門緊閉,城頭上到處都是旌旗招展,這旗幟是聶宇專門讓人打造的,上書一個大大的“漢”字。
沒別的含義,就是反清復漢。
“你們怎麼看?”惠齡問道。
惠齡也並非孤身一人過來剿賊,他還帶來了大清官場標配的紹興師爺作幕僚團。
一位留有八字鬍,頭戴便帽(瓜皮帽)的幕僚師爺馮志說道:“撫帥,反賊這是以漢為旗號,明示反清復漢之意,如今見撫臺大軍至此,而又緊閉城門,明顯打算要據城而守,當即刻下令全軍攻城,不可助長反賊囂張氣焰。”
又有一劉姓師爺同樣點頭道:“馮師爺說的不錯,如今宜都反賊見撫帥大軍至此,不僅不棄城而逃,反而選擇死守縣城,這正是犯了兵家大忌。自古守城者,久守必失也!”
“撫帥,除此以外,反賊選擇據守縣城,說明反賊內部應當軍心不穩,再不濟也是不敢與我軍直接交戰。因此撫帥完全無需擔憂,只要我軍全力攻城之下,城中反賊必定一戰而破!”
“現在正是秋季,只要破了宜都反賊教首,再攜大勝之威,或可北上與宜昌合兵,進剿長陽教匪。”
“……”
聽著自己的幕僚師爺,紛紛建言獻策,都建議可以不用顧忌宜都縣城裡的反賊,直接攻城就能破敵。
惠齡想了想,也覺得應該是優勢在我。
自己有三千大軍,宜都也不是什麼大縣,還有三百滿兵作為核心精銳,還怕打不過一幫教匪愚民?這麼想也沒錯,因為惠齡歷史上,還真就帶著三百滿兵,加上宜昌鎮的幾百綠營,用著近乎腦殘的戰術,跟張正謨兩萬大軍,愣是打了個有來有回,打了一年多。
完事兒還被打了個損兵折將,逼的湖廣總督親自從湖南帶兵來援,給他擦屁股。
“傳本撫軍令,全軍即刻攻城!”
惠齡一聲令下,三百滿兵充當督戰隊,驅趕著下面的民夫兵勇攻城。
“嘟嘟嘟噠噠噠……”
“殺啊!”
在一陣敲鑼擊鼓聲中,大批手持各種老舊刀兵的兵勇,扛著簡易的木梯子,衝起來完全沒有隊形可言。
宜都縣城牆並不高,根據《宜都縣誌》記載,為一丈二尺,也就是約合4米左右。
4米高的高度,爬個梯子確實能夠到,也難怪惠齡的幕僚團師爺會如此輕視他了。
很快,就有人衝至城下,木梯子一架,也不管上頭有無人,就順著梯子往上爬。
只可惜,還沒爬到一半,一杆杆狼憲就刺了過來。
“這是什麼東西?”
“啊!好痛!別刺了!”
“……”
狼憲太長了,城牆4米高,狼憲就佔了3米,就連在城牆舞動都很不方便。
但用來守城,卻是恰到好處,狼憲那些被削出來的枝丫,刺到人身上,致不致命倒是兩說,滋味可是不好受。
尤其這些兵勇還沒有盔甲防護,全靠一身血肉之軀,一個不小心,就被戳的渾身是傷。
這一疼就抓不住梯子,整個人就得翻掉下去。
城頭的幾個狼憲兵,伸出狼憲對著那些木梯的兵勇,就是一陣胡亂揮舞,瞎幾把亂戳。
每一下,都能帶下去起碼一個人。
4米高的高度,摔掉下去,也很難摔死人,但一直衝不上去,這些兵勇也有些抓瞎。
他們到底不是職業軍人,沒有臨場應變能力,了不起就是揮刀亂砍,但亂砍除了耗費力氣,頂多也就砍下幾根枝丫,有屁用。
咋辦?
城下摔落的兵勇,要麼摔疼了躺地上哀嚎,要麼站起來茫然無措,頂著一身割傷不知道該不該再上。
不遠處,全程觀戰的惠齡有些茫然。
按他的想法,不應該是自己全軍押上去,然後縣城轉眼告破,反賊四散而逃,自己則率軍趁亂突襲包抄,活捉反賊教首嗎?怎麼現在成這樣了?
還有,反賊的那些武器都是啥,他看的很清楚,那不像長槍的東西,上面有密麻的枝丫,一下揮舞就能讓人滿身流血掉下梯子。
有見多識廣的幕僚師爺看了片刻,忽然驚叫道:“是狼憲!”
“狼憲是什麼?”惠齡疑惑。
那師爺怔了怔,解釋道:“就是一種南方毛竹製作的兵器,頂上削尖了,留下枝丫……”
惠齡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反賊現在只用了幾根毛竹,就把我們攔在了宜都縣城的外面?”
師爺連忙糾正:“撫帥,這不是幾根毛竹,狼憲雖是毛竹所制,但卻是前明戚家軍對付倭寇的神器,威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