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瞬間安靜得可怕。
韓桂蘭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向來逆來順受的兒媳婦竟敢頂撞她。
“好啊!反了你了!”
她猛地抄起灶臺邊的燒火棍,張牙舞爪的就往劉鳳凰小小的身上招呼:“我今天非教訓教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不可!”
沈老二家那小賤人欺負她就算了,現在連自己家這個上不了檯面的蠢貨竟然也敢衝她嚷!
老虎不發威,她就不知道誰是這個家裡的山大王!
想到這,韓桂蘭落在劉鳳凰身上的燒火棍一下一下打得更狠了!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踹開。
沈超正哼著“十八摸”的下流調子,趿拉著破布鞋晃了進來。
看見院裡亂糟糟的,他二話不說掄圓了胳膊,“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的就扇在了劉鳳凰瘦得發黃的臉上。
“呸!”
男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痰,嫌棄地打量著劉鳳凰那乾癟的身板:“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看著就晦氣!還不滾去廚房做飯,在這兒杵著礙眼!”
劉鳳凰被打的眼冒金星,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往後栽去。
“咚”
她的後腰重重撞在門框上,疼得她眼前發黑。
嘴裡泛起一股腥甜,她下意識舔了舔嘴角,一縷溫熱的血絲順著下巴滑落。
在模糊的視線裡,婆婆那張刻薄的老臉和丈夫油膩的胖臉扭曲在一起,活像年畫上畫的牛頭馬面。
“娘!消消氣兒!”
沈超正狠狠瞪了一眼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劉鳳凰,這才轉身湊到韓桂蘭跟前:“這大熱天的,氣出個好歹多不值當?”
“你還有臉說!”
韓桂蘭用燒火棍指著劉鳳凰,唾沫星子亂飛:“你看看人家二房!姜清梨不知道又在搗鼓什麼雞蛋糕!還有蘇玉珍那賤蹄子也跟著學做魚糕子,就你屋裡這破爛貨,什麼也不會……”
聽到這話,沈超正突然賊溜溜的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小聲道:“娘……我剛從小張三那聽說,市裡要辦美食大賽,頭獎五百塊錢呢!”
韓桂蘭手裡的燒火棍“咣噹”掉在地上。
五百塊!
夠買三頭大肥豬了!
她渾濁的眼珠頓時亮得像餓狼見了肉,激動的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
沈超拍著胸脯保證,油光滿面的臉上堆滿算計:“咱家茅房和二叔家就隔道薄牆,我一會兒就去那蹲著,非得把魚糕的配方學來不可!到時候拿了獎,錢全是孃的!”
聽到這話,韓桂蘭臉上的皺紋一下子舒展開來,活像朵風乾的菊花。
她親熱地拍拍兒子的肩:“超兒啊,你可算懂事了!記著蹲穩當點兒,別讓人瞧見...”
癱坐在地上的劉鳳凰聽著這番對話,突然覺得無比荒謬。
這對母子湊在一起的背影,一個佝僂如蝦,一個肥胖如豬,活脫脫一對吸血的水蛭。
牆角的蜘蛛正在結網,她覺得自己就像那隻誤入羅網的飛蛾。
遠處又飄來廣播歌聲:“……翻身農奴把歌唱,幸福的歌聲傳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