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閣內,梨落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溫斬月一夜。
等到天微微亮時,她才趴在床邊眯了一會兒,可偏偏就是這一會兒出了岔子。
床上的人像是被拖進了噩夢裡,雙目緊閉,表情懼怕,額頭上滲出了不少細密的汗珠,這些汗珠順著太陽穴滑下來,砸在了玉石製成的枕頭上。
嘴裡還一直不停地念叨著什麼,但聲音太小,沒人聽得清。
這是一場困了溫斬月整整十三年的夢境,在這場夢境裡,一個渾身破爛沾著血的小女孩被人綁在柴堆上,周圍的人全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可小女孩卻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張小臉笑得很是可愛。
“村長叔叔,我已經被你們綁在這裡啦,爹爹和孃親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小女孩天真地看向一旁的白鬍子老頭。
老頭心中閃過不忍,可其他村民卻發話了。
“燒死她!她就是個禍害,村長,你還在猶豫什麼?”
“就是,她這樣的災星留在村裡,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你可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毀了全村啊!”
“燒死她吧,犧牲她一個,我們全村的人都能得救!”
“村長,別猶豫了,下決定吧!”
“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她!”
周圍人的聲音慷慨激昂,可小女孩卻不為所動,依然咧著嘴角看向不忍心的村長,她的唇角還有一絲血跡,配上她天真的笑容,總讓人覺得害怕。
村長別開眼,狠下心來沉聲道:“點火。”
等候的村民迫不及待地將火把扔向柴堆,這堆乾柴本就是用來生火的,十分容易燃燒,火把剛放上去,火焰瞬間就竄開了。
那一晚,村裡的夕陽似火,燒得十分漂亮。
夢境裡的畫面戛然而止,溫斬月的耳邊傳來一聲聲的呼喚,她像是被人從夢境裡強行拽出去一般,快速地抽離。
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刻在記憶裡的臉。
溫斬月撲進容妄懷裡,雙手死死地抱緊容妄不撒手。
容妄身子一僵。
梨落神情一頓。
春夜雙腿一軟。
“咳咳。”片刻後,梨落回過神來,不自然地輕咳兩聲。
“你們先聊,我和春夜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有。”說完,梨落眼疾手快地抓起腿軟的春夜,兩人快步從錦繡閣退出去。
容妄起初並未阻止,但時間過去良久,溫斬月還是沒有鬆手的打算。
“你要抱著本王多久?”
“想一直抱。”
大概是真的傷得很重,溫斬月沒了平日的囂張,說起話來軟軟的,倒是溫順乖巧的許多。
容妄不解風情,伸手推開。
“本王是你想抱就能抱的嗎?”容妄沒好氣道。
他還想再嘲諷幾句,可一對視,卻發現溫斬月的臉上掛著幾滴晶瑩的液體。
她哭了?
容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溫斬月給他的印象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他用冷箭傷她,用飛鏢射她,用掌風打她,她都沒有掉過半滴眼淚。
怎麼可能只是做個噩夢就會哭。
這個夢,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還有……溫斬月的眼神裡到底藏著什麼,容妄想要一探究竟,但他還沒來得及,床上的人已經換了一副嘴臉。
“臣妾不能抱,秦落雪就能抱嗎?”
溫斬月冷著臉,昨天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醋意再一次翻湧上來。
容妄剛想反駁他什麼時候抱了秦落雪,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何必跟溫斬月解釋,她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值得他多費口舌。
“隨你怎麼想。”容妄起身,準備離開。
“你給我站住。”溫斬月拖著病體從床上下來,繞到容妄面前,“你是不是要去定國公府參加百花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不能去。”溫斬月伸手攔住。
“此番賞花宴其實是定國公為秦落雪選夫婿,你要是去,他肯定會提出將秦落雪嫁給你,容妄,有些話我得提醒你,我溫斬月的夫君決不能納妾。”
“誰說本王要納妾?”
“你要與我和離,娶她?”溫斬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容妄。
“看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心中果然早就有喜歡的人,既如此,你為何還要迎娶溫寧霜,直接娶了秦落雪豈不是更好?”
平日裡礙著王府的規矩,溫斬月一口一個王爺臣妾的,如今偽裝的面具被撕開,她直呼容妄全名,反倒多了一絲真實感。
“本王不會和離。”容妄臉色稍稍緩和。
沒想到溫斬月聽完這句話,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好,你去,我不攔你。”溫斬月側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