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指尖的觸感,程煜耳中突然聽到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程頭兒?”
程煜一愣,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張略顯猥瑣的臉。
李四?他來這兒做什麼?
“程頭兒,您可真是讓我一通好等啊,剛才我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才去隔壁那條街上的麵館吃了碗麵。”
程煜愣了愣,隨即想起來,之前李四和張三回錦衣衛所下值簽押之前,他問了二人關於王雨燕的情況,然後隨口說了一句讓李四下值之後帶自己到客來香看一看,指認一下王雨燕眼神一直落著的地方。
不過程煜也沒跟李四約好在哪兒見,自己也趕著回縣衙下值,又恰好遇到苗小乙說起張三李四離開之後的事情,倒是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茬。
程煜暗暗汗顏,這要不是酒喝的不算多連夜趕來了,這個李四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當然程煜也沒必要當面承認是自己忘記了,只是推諉表示還有其他事要辦,一時間疏忽了,李四也不可能真的跟他計較。
“程頭兒您這幾天夠忙的,這我們都看在眼裡,一會兒北城,一會兒東城的,滿世界的奔,這兩天你把塔城整個轉了兩三遍足有。我就是琢磨著,程頭兒您肯定又被其他事纏住了,就在這邊多等了一刻兒,果然不錯,程頭兒你終究還是來了。只不過,程頭兒,你怎麼知道你家那個妹子在樓上盯到的就是這個位置吶?”
程煜重又坐回到下馬石上,說:“我不但知道差不多就是這塊,而且,我還知道,她實際上盯到的,就是這塊下馬石。”
隨即,程煜把苗小乙的意外所得,告訴了李四,搞得李四頓時侷促難安起來。
可不得如坐針氈麼?這得虧是苗小乙彌補了錯漏,否則,張三和李四這倆錦衣衛,盯梢盯了一下午,所得幾乎為零,而且都被人發現了,卻還以為自己任務完成的挺好,居然被盯梢物件反擺了一道。
雖說苗小乙只是撿漏,他並無意盯著誰,而只是從張三李四以及王雨燕的行為當中發現了異常,所以才抱著好奇心跟了上去,最終成了查缺補漏之人。但張三和李四是什麼人?堂堂錦衣衛,還是被程煜誇讚精英中的精英的錦衣衛,倆人湊一塊兒,還抵不上人家一個小小快手。
黃河沒蓋蓋子,李四這會兒想得越多,就越有一種跳黃河去死的心。
最讓李四難受的,是他居然還為自己在這裡板等程煜,並且最終等到而沾沾自喜,甚至於,自己居然還好意思腆著臉問程煜怎麼知道是這個位置。
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程頭兒……”
李四很是赧然,此刻地上若是有道縫兒,他指定就鑽進去了。
“我是真沒想到,我和張三居然已經被您家那妹子發現了。”
程煜知道,這個李四雖長的有些猥瑣,但也是個要臉的人,自然瞭解他心裡現在是個什麼環境。
招招手,讓李四蹲在自己身旁,然後他拍了拍李四的肩膀,程煜道:“不用太放在心上,有失手也是正常的,我大哥那結義的妹子,本就是江湖人中最難對付的,武功又是奇高,盯梢她想不被發現很難。”
程煜真的是在安慰李四,可李四卻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在他看來,江湖人大多都是宵小之輩,不管是大奸大惡還是大英雄,那都是鳳毛麟角,一百年也未必能撞見一個,絕大部分,不過就是在江湖上討碗飯吃。他們所謂的江湖人士之間的爭鬥倒也罷了,遇到錦衣衛,那基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錦衣衛訓練有素,功夫都是紮紮實實練出來的,別看李四長的猥瑣,尋常大漢,就哪怕是縣衙壯班的那幫傢伙,三五個人,在李四手下根本走不出十個回合。而成隊的錦衣衛,哪怕只有三人,那之間的配合,也足以他們聯手對付二三十名江湖匪類了。
所以,程煜這安慰的話,聽在李四耳中,跟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也沒什麼分別,可李四卻又不敢跟程煜頂嘴,現在整個錦衣衛衛所上下,誰不知道,程煜那可是比曹正還受費林待見的主兒啊。即便只是個快手,可程煜在錦衣衛衛所裡的地位是相當超然的。
看到李四那似乎有話要說,卻最終只是頹廢的低下頭去的模樣,程煜也意識到了些什麼。
“李四啊,你別以為我是在諷刺你,我大哥那個結義妹子,你是真不知道,那是有真功夫的。祖上的營生選的不太好,但功夫卻做不得假,那是真正的絕學傳人。這麼說吧,就你們那個費總旗,在她手底下都走不出五個回合你信不信?而且王雨燕的功夫還不只是這些,無論是盯梢跟蹤,還是察言觀色,乃至天文地理,她的見識都遠超你們這些人。盯著她,被發現了才是正常的,不被發現那反倒奇了怪了。”
李四眨巴眨巴眼睛,程煜都把費林拉進來了,由不得他不信,但卻又無法相信,這個王雨燕真有這麼邪乎?
“你們又不是我手下,我沒必要寬慰你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行了,你也別多想,街頭上應該還有個酒館開著,你先去,我再琢磨琢磨。這大晚上的,讓你等了那麼久,我請你吃點酒。燙個兩壺酒,再要點兒熟牛肉之類的下酒,你要是還想吃什麼就隨便點。去吧。”
李四訥訥的看著程煜,不知道該不該領這個賞。
程煜抬起腳,只踹在李四的腰眼子上,李四本就是虛蹲著,捱了這麼一腳,直接就摔倒在地。
不過,也正是這一腳,讓李四徹底相信,程煜沒騙他,或許那個王雨燕真有通天之能。
從地上爬起來,李四屁顛屁顛的朝著街頭拐角那家酒館跑去。
而程煜,又重新在下馬石的樁子上來回的摩挲著,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並沒有什麼新鮮的痕跡帶來的觸感。
足足摸了有十分鐘,程煜知道,再摸下去也是無濟於事,於是他看了看對面的客來香,走了過去,踩住柱樁邊緣,一伸手,把門前柱子上的燈籠摘了下來。
雖然身上有火摺子,但光線太暗,程煜剛才已經看了半晌,火摺子沒辦法給他帶來足夠的亮度,現在也只能借用一下茶樓的燈籠了。
燈籠裡頭是一根蠟燭,程煜將籠罩摘開,取出其中的蠟燭,掣在手指之間,走到下馬石前蹲下仔細觀瞧。
其實這工作也可以等到明兒天亮了再辦,但一來這條街是主街之一,天還沒亮就有些賣包子糖水早飯的小販推著車來了,程煜無論什麼時間來,這裡只怕都是人多眼雜。中午時分,那些小商小販倒是走的七七八八了,可那會兒王雨燕估摸著也就坐在樓上了,若是看到程煜注意到了這裡,麻煩不小。
本著今日事今日畢的態度,程煜也只能藉著蠟燭的火光,仔細的檢查下馬石上的異樣。
這眼看著就入冬了,即便是在城中,風也挺大,程煜一邊要檢視下馬石上有沒有什麼異常,一邊還要用手小心的護住蠟燭的火頭,不讓其被風吹滅了,看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
就在程煜嘆了口氣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的鼻端似乎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點兒像是塑膠被火燒著之後的味道,可是這明朝中葉,哪來的塑膠呢?
但正是因為這彷彿塑膠燃燒的臭味兒,卻讓程煜又多檢查了一遍,他突然看到了些不同尋常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