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張三撿起地上的銀鈴殘片，塞進懷裡，“再過兩刻就是卯時，廚子該去領死人肉了。”
三人在風雪中前行，顧百川看著張三佝僂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這人能扛起兩百斤的糧食健步如飛，現在卻像具行屍走肉，每一步都拖著半條腿，彷彿被無數冤魂拽住腳踝，讓人唏噓不已。
遠處的紫霄賊營地終於在霧氣中露出輪廓，崗哨的火把將雪地照成暗紅色，像極了清河村被屠那天的夕陽，充滿了血腥與恐怖。
顧百川摸了摸腰間的斬魂劍，劍鞘上的血槽裡嵌著片火硝，那是從鐵石城火藥庫帶出來的，此刻在晨光中泛著幽藍，像極了小鈴鐺臨死前的眼睛，彷彿在提醒著他此行的目的。
張三停在陰溝口，腐水的惡臭撲面而來。他回頭看了眼亂葬崗，目光落在小鈴鐺的屍體上，突然伸手在凍土上刨出個淺坑，將銀鈴殘片埋了進去。
“爹給你報仇了。”他低聲呢喃，刀疤臉在火把光中扭曲，“等會兒就把那些畜生都炸上天，讓你在天上看著。”顧百川按住張三的肩膀，感受到對方身體裡傳來的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壓抑多年的怒火，是對正義的渴望，是對女兒的愧疚與愛。
陰溝裡傳來梆子聲，這次是清晰的“咚咚咚”——卯時到了。張三深吸一口氣，推開陰溝蓋，腐水濺在他刀疤臉上，卻衝不掉他眼中的狠厲。
“跟緊我，”他低聲說道，“別說話，別抬頭，就當自己是塊會走路的肉。”顧百川點點頭，示意阿虎跟上。
三人先後鑽進陰溝，腐水沒過膝蓋，冰冷刺骨，彷彿是地獄的河水，要將他們帶入一場生死之戰。
顧百川聞到水裡混著的屍油味，突然想起鐵石城糧倉裡那些被當活引子的孩子，他們的屍體此刻說不定也泡在這樣的腐水裡，等著被做成火藥，心中的悲憤幾乎要將他吞噬。
陰溝盡頭透出微弱的火光，那是後廚的方向。張三突然停住，從懷裡掏出塊發黑的餅，掰成兩半，遞給顧百川和阿虎：“含著，別讓口臭露餡。”
顧百川接過餅，嗅到裡面混著的人肉味，胃裡一陣翻湧，但他沒有猶豫，塞進嘴裡，任由那股惡臭在口腔裡蔓延，彷彿是在品嚐這世間的苦難。
阿虎臉色慘白，但還是咬了一口，喉結劇烈滾動，差點嘔吐出來，但他強忍著，知道這是為了正義，為了那些無辜的人。
“到了。”張三低聲說道，“記住，見了廚子別說話，領了肉就走。”陰溝口的廚子正在罵罵咧咧，手裡的刀剁著案板上的肉塊，肉塊上還連著頭髮和指甲，看得人毛骨悚然。
這廚子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左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他一邊剁肉，一邊嘴裡罵罵咧咧：“他孃的，這些賤民的肉越來越難剁了，一個個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老子的刀都快捲刃了。”
顧百川強忍著噁心，跟著張三走進後廚，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見牆上掛著的不是臘肉，而是曬乾的人皮，這殘酷的景象讓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一定要將這些惡魔繩之以法，還世間一個公道。
廚子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懷疑：“丙叄拾柒，你他媽死哪兒去了？”廚子罵道，“趕緊把這筐肉送到西營，老子要去茅房！”
張三彎腰提起肉筐，筐裡的肉塊間露出半隻手，手上戴著的銀鐲子正是杏花的陪嫁，那熟悉的鐲子讓張三心中一陣刺痛，但他很快就將情緒壓下，轉身走出後廚。
三人提著肉筐走出後廚，西營的帳篷在風雪中搖晃，像是無數個張著嘴的野獸，等待著吞噬生命。
此時，西營帳篷裡傳來一陣爭吵聲。“老子受夠了！”一個粗啞的聲音怒吼道，“每天吃這些死人肉，喝這些餿水，還要被那些當官的當成狗一樣使喚！”
“噓！你想死啊！”另一個聲音帶著恐懼，“要是被聽到，你全家都得死！”
“全家？”粗啞的聲音突然變得淒涼。
“我他孃的根本不知道全家還活不活著，連坐鏈連坐鏈，說不定他們早就死了，就等著我去陪葬呢！”
顧百川心中一動，示意張三停下腳步。帳篷裡的對話還在繼續：“聽說昨天亂葬崗來了細作，說什麼連坐鏈的人質都是死人，你說這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不過你沒發現嗎？最近換崗的時候，那些當官的眼神都不對，好像生怕我們知道什麼似的。”
張三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要摳進肉裡。顧百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三人繼續前行，來到西營的中心位置，這裡聚集了不少紫霄賊守衛，他們大多面黃肌瘦，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和恐懼。
顧百川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聲音說道：“丙叄拾柒，給大家送肉來了。”守衛們紛紛抬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但很快又被恐懼取代。
顧百川趁機將密信塞進一個看起來較為善良的守衛手中，低聲說道：“看看吧，這是真相。”
那守衛一愣，慌忙將密信藏進懷裡，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疑惑。
顧百川知道，種子已經種下，接下來只需要等待它發芽結果。
風雪越來越大，顧百川抬頭望向天空，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彷彿是即將到來的黎明的前兆。
他握緊斬魂劍，劍鞘上的“死守”二字被腐水浸透，卻依然清晰可見，像是刻在他靈魂深處的誓言。
這一戰，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讓那些被壓迫的人知道，他們不再是孤獨的，他們可以站起來，反抗這吃人的世道。
而顧百川，將是他們的引路人，帶領他們走向自由和光明，讓正義的光芒灑滿人間。
此時，紫霄賊營地的崗哨突然傳來一陣喧譁：“有細作！抓細作！”顧百川知道，行動已經暴露，但他並不慌張，因為他知道，真相已經在守衛們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這顆種子將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摧毀紫霄賊的強大力量。
“走！”張三低聲說道，三人迅速鑽進陰影中，消失在風雪中。而在他們身後，紫霄賊營地的守衛們已經開始互相猜疑，一場內亂即將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