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寨地宮的大殿內,血腥味與硃砂氣交織成粘稠的霧。火把的光影將劉角的影子拉得老長,他身披日月紋道袍端坐主位,左手按在青銅戰座扶手上,右手的“斬妖劍”在掌心輕輕敲擊。
“周倉將軍的靈牌已入‘鎮魔塔’,聖糧衛殘部清點完畢,活下來的不足百人。”軍師唐周佝僂著背,枯瘦的手指捏著龜甲碎片,指甲縫裡的卦灰簌簌落在地磚上。
“玄甲軍在鷹嘴崖增設了火龍噴筒,黑風口挖了三丈壕溝,蘆葦蕩還有水師快船巡邏,秦蒼這是鐵了心要堵死我們北上的路。”
他話音剛落,黃天賊第一將軍張蠻猛地拍向案几,案上的“聖戰鼎”被震得叮噹響。
這身高丈二的壯漢甕聲怒吼:“軍師淨說些喪氣話!周將軍是被那神秘人暗算,不是死在玄甲軍手裡!咱們現在殺過去,正好替他報仇,順便把紫霄城的糧草搶回來——”
“我飛虎營的狼牙隊磨利了五千把大刀,隨時能衝到那北境殺敵!”
劉角看著那張蠻大將軍緩緩地說道:“搶糧草?張將軍,你忘了周倉是怎麼死的?”
聽到劉角否定了自己的計劃,張蠻也是隻能低下頭不再言語。
“秦蒼設伏殺我先鋒,就是想引我們衝動反撲。可他算錯了一點——周倉的血,能讓黃天寨的聖戰士變成餓狼!”
祭司長老捧著《黃天淨世經》起身,袍角沾著未乾的硃砂:“天公聖明!周將軍的死是‘天罰示警’,示警我們‘妖人不滅,黃天不立’!老臣建議即刻舉行‘血祭天公’儀式,用百名俘虜的心頭血啟用聖戰鼎,再讓聖女營的姑娘們以‘聖血淬體’,三日之內,定能讓軍心沸騰!”
“聖女營?”原本在一旁低著頭不語的張蠻聽到這話也是抬起頭來,粗眉一挑。
“那些丫頭片子泡在馬血裡練了三月,早該讓她們上戰場見血了!正好讓玄甲軍瞧瞧,咱們黃天寨的女人比男人還狠!”
唐周突然乾咳兩聲,龜甲碎片在指間轉得飛快:“將軍稍安。玄甲軍的火龍噴筒專克血肉之軀,硬衝只會重蹈聖糧衛的覆轍。老臣夜觀星象,熒惑星三個月後將衝犯七殺星,那時紫霄城陰氣最盛,正好用‘天公降石刑’破他們的防禦陣——”他壓低聲音。
“咱們可以讓聖戰士扮成流民,混進鷹嘴崖下的亂葬崗,半夜點燃硫磺煙,玄甲軍一亂,主力再從黑風口突襲,定能得手。”
劉角指尖在戰座的星圖上滑動,突然停在“破軍星”的位置:“流民?不夠。”他抬頭看向眾人,眼底的寒光比火把更烈。
“傳我令,讓祭司們散佈訊息,就說朝廷要在西陲加徵‘聖戰稅’,凡信黃天者,男丁充軍,女眷為奴。再把青嵐河潰逃的傷兵拉到寨門示眾,讓他們哭訴玄甲軍如何屠殺婦孺——”
他頓了頓,屠牛刀在案上劃出深深的刻痕:“人越多越好,怨氣越重越好。等之後的星象異動,我親自帶聖衛登祭壇作法,你們就帶著聖戰士喊‘清君側,誅妖人’,把亂葬崗的流民全捲進來。秦蒼要護隘口,就得先殺這些‘百姓’,他一動手,咱們就有理由踏平紫霄城!”
張蠻聽得眼睛發亮,猛地起身抱拳:“末將這就去準備!飛虎營的兒郎們保證能在沙場上奮勇殺敵!”
唐周卻眉頭緊鎖:“天公,那神秘人怎麼辦?周將軍死得蹊蹺,萬一他是朝廷的暗線……”
劉角突然狂笑,道袍撕裂處露出的刺青在火光中泛著紅光:“神秘人?不管他是誰,只要能讓玄甲軍亂,就是黃天的助力!”
“如果他執意要跟我們黃天聖軍作對,我自然也有手段對付他。”劉角從容地笑道。
地宮的火把突然劇烈搖晃,將眾人的影子投在牆上,與立柱的人骨影子重疊,像無數只掙扎的惡鬼。
“接下來,就讓我們好好地演一齣戲吧!來舞出這亂世的瘋狂!”
數天後,黃天寨的風沙比往日更加強烈,漫天的黃沙瘋狂抽打在“聖戰碑”黝黑的碑面上。這尊由繳獲兵器熔鑄的石碑矗立在“神道”中央,碑面“破三城,斬五千妖人”的陰刻大字裡積著暗紅的血漬——那是歷次屠城後凝固的血漿,早已與碑體的鐵屑融為一體,碑底埋著的戰敗者斷刃此刻被狂風晃得叮噹作響,彷彿仍在無聲嘶吼著“聖怒永指邪魔”。
中央祭壇如同一座被血霧籠罩的孤峰,頂端的“鎮魔塔”早已換了新的屍堆。百具“妖人”屍體以扭曲的姿態堆疊,屍身插滿繡著“淨”字的聖旗,旗面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只是這幾日新添的屍骸格外多——全是從青嵐河潰逃回來的傷兵,胸口的黃巾被暗紅的血浸透,凍成硬邦邦的殼,再也挺不起往日“聖戰士”的脊樑,唯有僵硬的手指仍保持著握刀的姿態,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的凍瘡裡。
“周倉將軍戰死了!”
就黃天聖軍的眾人正在照常進行祭祀儀式的時候,嘶啞的嘶吼突然從寨門方向炸開,像一道驚雷劈進黃天寨瀰漫的狂熱迷霧。
傳訊兵跌跌撞撞衝上祭壇,他的鎧甲早已失去光澤,每跑一步都發出“咔嗒”的脆響,彷彿下一秒就要散架。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骨頭已斷,他面色慌張地一路狂奔到祭壇之下。
祭壇頂端的青銅戰座上,劉角猛地從星圖雕刻的椅面站起,日月紋道袍的下襬掃過座下的石子袋,袋中石子滾落的脆響在死寂的祭壇上格外刺耳,他右手緊握的“斬妖劍”重重砸在案上。
“你說什麼?”劉角的聲音低沉如壇下悶雷,左額那拳頭大小的肉瘤因怒火突突跳動,青筋在蠟黃的面板上暴起。
他的右眼瞳孔本就呈豎線型,此刻因憤怒縮成更細的縫,他死死盯著傳訊兵顫抖的身影。十二名“聖衛”齊齊低頭,脊背繃得筆直。他們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某些行為就會觸怒到已經憤怒異常的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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