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限於時代因素,這年頭的馬車便是滿載也就能裝五石左右,一百多石的稅糧足足裝了三十多輛馬車。
周維嶽和那位“師爺”李卓坐在最前列的空車上,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馬車車隊,每車配兩馬三夫,足有百餘來人。
“老爺,押送稅糧沒必要您去,這一路舟車勞頓,估摸著得四五日之久,您就在縣衙等著小的們把這事兒給您圓圓美美辦妥了不好麼?”
官方驛道修建的還算平整,一路上並不怎麼顛簸,倆人尤有精力閒聊。
周維嶽笑著搖了搖頭:“可不行,布政司的人換了胡黨,老爺我若不去拜謁,就該讓人拿了把柄了。”
李卓面有感懷:“老爺您看著真不似十四五歲的少年郎,人情事故比卑職還精擅。”
周維嶽呵呵一笑:“齊魯大地可是孔丘故地,這地兒多少沾點人傑地靈,老爺我又承了洪武陛下的聖恩,開慧早些又如何了?”
山東人在政治情商上從不落於旁人,便是在這大明朝也是。
周維嶽說完,撩起馬車上的帷簾,極目遠眺。
縱是官道,窗外的風景也略顯荒涼,無邊落木蕭蕭下。
今年地裡的收成實則不甚樂觀,雖無大範圍洪澇旱災,但小蟲小病不斷,丘縣一百二十畝的公廨田也就產出了二百四十石粟子。
公廨田尚且只有這些產量,更何況民田了。
也不知道百姓家中繳完賦稅可還有餘糧。
周維嶽只覺得這場穿越改變的不只是身處的時間和空間,連帶著他那顆心都變得沾染上了這個時代的沉重。
大明王朝剛剛成立,百業待興,元人常年的剝削,加之各路軍閥連年交戰,洪武大帝又野心勃勃,常年征戰想要永絕殘元之患,百姓能吃一口熱乎的飯菜都算得上小康之家了。
該是怎樣的人才能在這種環境下大肆貪汙?
周維嶽大約有些理解明初四大案為何會存在了。
正恍惚間,車窗外有練練水聲,周維嶽將目光投去,一條數十丈寬的水渠蛇形而過。
“李卓,我們到了何處了?”
“這裡該是衛河了!”李卓往外看了一眼,低聲回應。
“衛河……也就是大運河的山東段了。”
眼前的衛河和周維嶽腦海中的後世旅遊路線逐漸重合,這種跨越千年的奇妙感油然而生。
“問君何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周維嶽意有所指的感慨。
李卓笑曰:“這衛河的源頭倒的確是活水,但黃河水可不清,乃是流淌了不知幾許裡地才逐漸變得清澈!”
周維嶽有些訝異:“你倒是懂得挺多?可為何不曾考取功名?”
提及這個,李卓苦笑著搖了搖頭:“早年確有博覽群書,可卻屢試不中,又逢亂世,便絕了進仕的念頭。”
周維嶽若有所思道:“那不妨再等上個數年,這朝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等那位洪武大帝大開殺戒後,朝中人才短缺,像李卓這樣有處理政務經驗的人,必然會被招攬。
“如此便謝老爺吉言了!”李卓也不為意,笑著恭維了一句。
而後,看向窗外:“老爺,濟南府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