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滾滾向前、新大陸上的不期而遇
明歷三十八年夏,第二批大明遠征艦隊,在萬眾矚目與沖天的汽笛聲中,再次駛離太倉港。這支規模更為龐大的艦隊,不僅承載著帝國的意志,更承載著無數商賈的期望與民間對財富的渴望。
艦隊如同播種的蒲公英,將大明的力量與影響,撒向更遙遠的未知。
數月後,艦隊順利抵達並加強了“新越港”據點。
俞通淵雷厲風行,立刻分兵行動。
一路由副將率領,沿海岸南下北上,在預定的險要之處建立了“鎮南”、“靖北”兩個新的堡壘式據點,形成三角拱衛之勢。
另一路,則由他親自指揮,組成一支精幹的陸上探險隊,配備馱馬、嚮導以及那幾門令人望而生畏的新式野戰炮,開始向內陸,朝著“印卡帝國”的方向進發。
探險隊的行程並非坦途。
他們需要穿越茂密的熱帶雨林,翻越陡峭的安第斯山脈支脈,應對多變的氣候和陌生的環境。
但憑藉著嚴明的紀律、先進的裝以及與沿途部落謹慎而慷慨的貿易,他們艱難而堅定地向著目標推進。
與此同時,來自太平洋一側的西班牙探險隊,在首領弗朗西斯科·皮薩羅的帶領下,也正沿著海岸線艱難探索。
他們人數更少,裝備更差,但對黃金的渴望同樣熾烈。
命運的軌跡,終於在安第斯山脈西側的一片谷地邊緣交匯。
大明探險隊的前哨,與一支西班牙偵察小隊不期而遇。
雙方隔著一條湍急的溪流,都愣住了。
彼此的形象都超出了對方的認知:明軍士兵身著獨特的號衣,手持火銃與冷兵器混合的裝備,隊伍中還有穿著儒生長袍的通譯和學者;而西班牙人則穿著破舊的歐洲盔甲,手持十字弩和少量的火繩槍,臉上寫滿了風霜與貪婪。
短暫的驚愕後,是緊張的對峙。
語言完全不通,手勢和表情充滿了警惕與敵意。
西班牙小隊隊長試圖揮舞著十字架,喊出“以上帝和國王的名義”,而明軍哨長則舉起代表大明身份的龍紋令牌,厲聲呵斥。
最終,雙方都沒有貿然開火。
西班牙人人數處於劣勢,且對這支裝備精良、紀律嚴明的陌生隊伍深感忌憚,緩緩後撤。
明軍哨長也謹記俞通淵“非必要不啟釁”的命令,沒有追擊,而是立刻派人飛馬回報。
這次短暫的、無聲的遭遇,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歷史的池塘,漣漪必將擴散。
俞通淵接到報告後,眉頭緊鎖。
他意識到,與這些“佛郎機人”的衝突,恐怕難以避免,他下令探險隊加快速度,同時加強警戒,並派出更多斥候,務必掌握這些競爭對手的動向。
……
就在新大陸上暗流湧動之際,大明本土,橡膠帶來的工業變革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展開。
龍江寶船廠,最大的幹船塢內。一艘新下水的“鎮海級”鐵甲艦正在進行最後的舾裝。與以往不同的是,它的明輪軸密封處、鍋爐管道連線處,乃至蒸汽氣缸的活塞環,都採用了最新標準的硫化橡膠部件。
經過嚴格的壓力測試,密封效能遠超以往,預計能提升航速和續航力一成以上,更重要的是,可靠性大增。
“好!有此利器,我大明水師如虎添翼!”親臨視察的朱標難掩興奮。他轉向身旁的周維嶽和朱棣,“橡膠量產之事,必須跟上!”
“皇兄放心,”朱棣信心滿滿,“工部已在松江府劃出專地,建立‘皇家橡膠工坊’,採用標準化流程和新建的硫化罐群,首批五十名熟練工匠已培訓完畢。雖產能尚且有限,但優先保障水師和新式蒸汽機之用,已無問題。”
橡膠的應用遠不止於船舶。
在大明東郊學府的試驗場上,一臺加裝了橡膠輪胎和簡易彈簧減震系統的四輪馬車,正進行負重測試。
相比於傳統的木輪或鐵箍輪,其行駛平穩性、舒適度和對道路的保護性,有了天壤之別。圍觀的一些敏銳的商賈已經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業潛力。
更深遠的影響發生在各個官營作坊。
採用了橡膠密封件的蒸汽機,動力輸出更穩定,維護週期延長,帶動了礦山排水效率的提升,紡織工坊織機轉速的增加。
一股提升整個工業基礎效率的潛流,正在悄然湧動。
然而,開拓並非沒有代價。
這一日的朝會上,戶部尚書提交了一份令人觸目驚心的賬目:前期遠征艦隊籌建、新據點建立、人員賞賜、與土著貿易、以及支援橡膠工坊和格物總院研究的耗費,已近乎掏空了去年一半的財政盈餘。
“陛下,”戶部尚書語氣沉重,“開拓西洋、經營新陸,利在千秋,然投入亦是巨大。長此以往,國庫恐難以為繼。且據俞都督最新奏報,與佛郎機人遭遇,未來可能涉及戰事,軍費開支必將陡增。”
朝堂之上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雖然無人再敢直接反對開拓國策,但現實的財政壓力,讓不少官員面露憂色。
周維嶽早有準備,出列奏道:“陛下,諸位同僚。開拓之投入,並非無底之洞,而是播種之資。如今,新作物推廣順利,一兩年後,國庫糧儲必豐,可大大減輕賑濟壓力,此乃節流。而新越洲之金、銀、銅礦,據探查,儲量驚人,若能有序開採,源源不斷輸入本土,便是開源。”
他頓了頓,丟擲了一個更具衝擊力的提議:“此外,臣以為,或可有限度放開民間資本參與新陸開拓。例如,允許資質優良之商社,集資組建貿易船隊,跟隨官軍航線,前往新越洲進行特許貿易,朝廷收取關稅並監管交易品類,嚴禁軍械、技術外流。如此,既可藉助民力,減輕朝廷負擔,加速新陸開發,亦可活躍經濟,充盈國庫。”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支持者認為此乃“藏富於民”、“借力打力”的妙計;反對者則擔憂“與民爭利”、“恐滋生動亂”、“若商人勾結外夷或土人,後果不堪設想”。
朱標靜靜地聽著雙方的辯論,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扶手。
良久,他抬手止住了爭論。
“開拓之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財政之困,朕已知之。”
他目光掃過群臣,“齊國公所言,不失為一條可行之策。然,朝廷主導之權,絕不可旁落。著戶部、工部、禮部及市舶司,共同擬定《新陸貿易特許章程》,嚴格限定商船規模、航線、貿易物品及課稅標準,並設‘巡洋御史’,隨官軍行動,負責監督商船,糾察不法。
“具體細則,詳議後報朕裁定。”
皇帝的態度明確:開放,但必須在可控的框架內。
這既是對現實的妥協,也是一種更高階的掌控。帝國的開拓事業,開始從純粹的官方行為,轉向官民協同、更具韌性的新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