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哥兒死後,是曹良媛誕下了東宮的二公子和大郡主,祥瑞的龍鳳胎。
“多謝曹姐姐提點。”
檻兒收起心思,規矩地福了福身。
“真乖。”
曹良媛笑,無視秦昭訓一言難盡的眼神和鄭明芷漸漸斂起的笑,親暱地捏了捏檻兒的臉方才坐回位置。
有人來給檻兒奉茶。
好巧不巧,上茶之人是夏荷。
許是沒料到前些日子還連自己都不如,只是個在茶房守風爐的低等奴才,如今卻成了自己要奉茶的物件。
夏荷的臉色很僵。
檻兒視若無睹,淺笑著從夏荷手中接過茶盞,又同對方微微頷了頷首。
“宋妹妹看著,與前日裡很不一樣,”秦昭訓看著檻兒,意味深長道。
“秦姐姐,如何不一樣了?”
檻兒裝傻。
秦昭訓仍舊不苟言笑,聲音清冷。
“前日,更卑怯瑟縮。”
秦昭訓的行事風格和她的外貌一樣,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不屑與人同流合汙。
加上一身的書卷氣。
上輩子檻兒常被人拿她和秦昭訓比,說秦昭訓是天上的月,她是地上的泥。
說秦昭訓同太子站在一起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她則是亂入的狐狸精。
而東宮遭逢鉅變後,繼曹良媛誕下龍鳳胎,秦昭訓為太子生了二郡主。
後來太子登基,秦昭訓受封良妃。
檻兒和秦昭訓曾因二郡主發生過一些不愉快,此外倒沒什麼別的大矛盾。
“不過,身份不一樣,儀態規矩確實要有所改變,”秦昭訓拿帕子掩了掩唇。
曹良媛暗嗤。
什麼清高不爭,這就裝不下去了呢。
“秦姐姐說的是。”
檻兒低頭,笑得赧然。
“我也是想跟著姐姐們學的,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讓姐姐們見笑了。”
宮婢出身卻跟自己同位份,秦昭訓再是不爭,心裡也終究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想借機刺檻兒兩句。
誰曾想對方竟就這般不卑不亢地承認了,如此倒襯得她俗不可耐了。
秦昭訓的眼神冷了冷。
刻意道:“成語用得不錯,你可知這‘畫虎不成反類犬’出自何處?”
大靖皇宮有規定。
除貼身伺候者及管事者可識得基本字詞外,其餘宮女太監一律不得識文斷字。
進宮前念過書的,進宮後則可免去浣衣坊、灑掃處等粗使雜役所。
檻兒進宮前沒念過書,她能去廣儲司做繡娘,得益於模樣好且心靈手巧。
秦昭訓此言擺明了有羞辱之意。
檻兒暗笑,面上愣了愣。
然後羞窘道:“我先前是做奴婢的,大字不識幾個,哪裡知道這句話出自哪……”
說著,她起身朝在場三人欠了欠身。
“讓太子妃和二位姐姐見笑了,妾愚鈍,日後還勞煩太子妃和姐姐們多多指教。”
這回別說秦昭訓了,就是鄭明芷和曹良媛也愣了,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換做旁人不識字被人這麼點出來。
怕是早羞得說不出話了。
她倒好。
羞歸羞,言行卻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和提出此問的秦昭訓一比,高下立見。
“不見笑,不見笑。”
曹良媛掩嘴嬌笑。
“宮裡不識字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秦姐姐出身書香門第。
只要你有心學習上進,就算不得什麼事兒,你說是吧,秦妹妹?”
秦昭訓因檻兒的反應漲紅了臉,聽聞曹良媛嘲諷意味十足的話更是羞惱。
她“騰”地站起來。
匆匆對鄭明芷行一禮,冷聲道:“妾身身子不適,請容妾身先行告退。”
鄭明芷看不慣檻兒這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但她樂得看後院這幾個鬥。
這種樂就跟看小貓小狗打假似的。
她看得高興,也樂得配合。
“去吧,天氣愈發熱了,注意別傷了暑。”
說完,扭頭對檻兒和曹良媛也道:“今兒就到這兒了,你們也都散了吧。”
出了嘉榮堂,秦昭訓繃著臉衣袖一甩就走人了,半個眼神都沒給檻兒。
曹良媛:“妹妹別介,你秦姐姐就是這個性子,她自己過會兒就好了。”
檻兒輕輕“誒”了一聲。
沒有多說。
曹良媛打量她兩眼,笑意不達眼底。
一會兒提防這個算計,一會兒提防那個挖坑,饒是檻兒習慣了這種生活,在身子不爽利的情況下也委實夠嗆。
以至於一回到自己院子,檻兒便撐不住了,身子一歪倒進了跳珠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