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乃已故程嬪所出。
程嬪出身小戶平民之家,是元隆帝還在潛邸時南下辦差時帶回來的。
程嬪的美貌自不必提。
但她生性迂腐,動輒怨天尤人,加上沒什麼見識,和元隆帝話不投機。
於是,過了最初的一段時日。
元隆帝除了偶爾為了還是七皇子的宣王去她宮裡坐坐外,便沒再寵幸過她。
為此,程嬪時而自怨自艾,時而怨天怨地,顧影自憐起來常常對當時年僅一歲多的七皇子不管不顧。
且偶爾會將怨撒到七皇子身上。
元隆帝得知此事後震怒。
當即降了程嬪的位份。
七皇子則被養到了另一個嬪名下,而在那不久程嬪便因久鬱而病逝了。
抱養七皇子的蓉嬪生性柔順,同裴皇后的關係親近,七皇子便常常和當時還是六皇子的太子玩到一處。
兩人年歲相差不大。
七皇子又是個愛纏人的,打小愛追在太子後面,六哥哥長六哥哥短的。
太子拿他無方,只能默許他跟。
宣王沒有母族支撐。
本身除了武藝外其他才幹皆只能算平庸,元隆帝倒也沒管他和太子走得近。
“六哥。”
宣王被袁寶引進來。
見自家六哥在次間臨窗的羅漢床上下棋,他也坐了過去,執起白子擋路。
駱峋輕易破局。
“下值不回自己的王府,來此作甚?”
宣王成婚後的第二個月,元隆帝讓他到五軍營後軍任了個從七品的都事。
這個職位是都督府內的文職佐官,沒有統兵權,不參與實際的作戰指揮。
平時主要負責一些軍事公文,譬如奏疏,軍令和名冊的謄錄保管,以及軍籍檔案,軍功記錄等文書的管理。
“咱倆也有些時日不曾單獨聚一聚了,”宣王重新落子,聊家常般道。
駱峋看看那枚棋子落的地方,又瞥了眼看似悠然自得的宣王,瞭然於胸。
接下來的時間裡。
兩人真就像是許久沒聚的尋常人家兄弟那樣,邊下棋邊聊起了家常。
說是聊,其實大多時間都是宣王在說。
太子偶爾回應。
兩人自小到大的相處模式都如此,宣王知道六哥在聽,也沒覺得敗興。
反倒越說越起勁。
說他們值房最近的新鮮事。
說他前些日子謄寫卷冊時發現的奇聞軼事,說他核查軍籍軍功時,瞭解到某個將領或者士兵的家裡如何如何。
又說他去給兵部和其他軍營衛所送文書的路上,圍觀了誰誰鬥嘴,誰誰切磋。
東拉西扯的。
乍一聽好比一個在外當差的人下值回家後,將當差遇上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同家裡人隨口絮叨一番。
等他說完,一盤棋也下完了。
宣王一如既往的慘敗。
駱峋看著棋局,指尖在小几上無意識輕釦。
宣王端起手邊的茶一頓牛飲,飲完,見六哥的視線從棋盤上收了起來。
他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
欲言又止。
駱峋眼皮子都沒撩他一下。
聲音淡淡的:“若你要說的,是昨晚家宴瑜姐兒借宋昭訓打壓你的那位側妃,孤倒想聽聽你打算說些什麼。”
宣王一噎。
笑得尷尬至極,“六哥你都知道了啊……”
駱峋冷哼,起身走到書案前。
宣王摸摸鼻子站起來,跟過去。
“好吧,我此番前來除了有意同六哥敘敘,也是有意來替瑜姐兒向你和你的那位新昭訓道聲對不住。
小丫頭被我和疏嫣慣壞了,又素來鬼機靈,冒犯了宋昭訓委實不該,我教訓過她了,還請六哥勿要怪罪。”
疏嫣即宣王妃的閨名,柳疏嫣。
其實昨晚那種情況。
如果小丫頭只是純粹覺得檻兒比姜側妃好看,倒也犯不著宣王如此較真。
問題就在於。
每回參加皇家家宴的基本都是那些人,各個王府裡妻妾爭寵的那點兒事免不得被其他府上的女眷知曉。
昨晚那般的場合。
小丫頭看似一句童言,實則明眼人一看便知瑜姐兒此舉是在借東宮的昭訓貶低姜側妃,替宣王妃出氣。
關係到東宮。
宣王自是沒臉裝不知情。
“你打她了?”駱峋皺眉。
宣王咳了咳:“沒有,就訓了幾句。”
雖然小丫頭不喜歡他這個爹爹了,但是他和疏嫣的閨女,他哪捨得打。
“你倒是個慈父。”
駱峋的聲音毫無波瀾,但宣王就是莫名從中聽出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他更不自在了。
隨即想起什麼,宣王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匣子。
討好般道:“這是瑜姐兒給宋昭訓的賠禮,疏嫣病了,不好勞她交於六嫂,還勞煩六哥代為轉交。”
駱峋眼神掃了一下。
宣王自覺把小匣子放到書案上。
駱峋便不再打算多言,只道:“東西孤會轉交,時辰不早了,你且回府吧。”
宣王垂著眼沒應聲。
駱峋抬目看他。
這時,宣王忽然抬起眼。
“六哥,我好像不對勁。”
“嗯?”
“我心悅疏嫣,這一點我很確定。”
宣王雙手撐著書案,嚴肅認真的神情中夾雜著一絲迫切的焦躁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