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嬤嬤怎麼也沒想到,主子竟是一點風聲都沒跟她透就跟太子說起了這事。
若早知道她要同太子說這事,龐嬤嬤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人攔住!
可惜這世上沒有什麼早知道。
屋裡靜得嚇人,落針可聞。
稍頃,男人低冷的聲音響起。
“辱沒名聲,辱沒孤何名聲?”
鄭明芷沒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麼不對。
見他目光平靜,神態瞧著和平時一般無二,她便仍舊笑得大方得體。
“自然是辱沒您的賢名。”
“妾知道殿下行事自有章法,可常言道人嘴兩張皮,翻來覆去都是理。
知道的,自然知曉您行事公允,宅心仁厚,待一個低賤的奴才也這般寬厚。
但不知道的,還當您真對她這般上心呢,那不是擱您身上扔泥點子嗎?
殿下英明神武,何苦為著一個奴才平白惹人揣測,讓外頭那起子人嚼舌根。”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
然而龐嬤嬤聽完冷汗直流,旁邊的霜雲霜月更是白著臉幾乎站不住腳。
主子糊塗啊!
殿下為儲多年,難道不比她們這些門外漢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嗎?!
主子就算再不喜那賤蹄子,也不該一上來就指手畫腳,教堂堂的儲君做事啊!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駱峋沉吟:“嗯,言之有理。”
鄭明芷以為他這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心裡滿意,臉上的喜意更甚。
“那……”
“所以,後宮不該有宮婢出身的妃嬪,寵幸,賜賞於她們便是不賢,你是這個意思?”
鄭明芷一怔。
旋即終於笑不出來了,
連連搖頭解釋:“不,不是的,妾身沒有指摘父皇的意思,妾身是……”
“你沒有指摘父皇,你是在指摘孤!”
駱峋站起來。
高大的身軀擋住了身側大半的光。
對面跳躍的燭光落在那張冷峻的臉上,襯著那雙無悲無喜的眸子彷彿隆冬時節的夜,透著森森寒意。
鄭明芷被男人的影子遮擋。
想開口說什麼,聲音卻像似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卡在了嗓子眼兒裡。
撲通!撲通!
龐嬤嬤等人重重跪地。
院子裡的人眨眼間也跪倒了一片。
駱峋看著鄭明芷。
看著這個他明媒正娶,曾經打定主意要同她相敬如賓過一生的女人,向來古井不波的眼底閃過一抹嫌惡。
“孤給了人位份,讓她侍寢,給她賜了賞,如今你張口低賤閉口奴才。
孤問你,你究竟是看不起她,還是看不起孤?還是你當真以為孤不知道你揹著孤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雍容如太子。
即便是動怒也保持他端方的儀態。
可他周身的氣勢卻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又似一座巍峨巨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鄭明芷根本沒料到太子會突然動怒。
她被嚇到了。
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反應不過來男人話裡的意思具體究竟指的什麼。
龐嬤嬤卻是瞬間明白過來了。
她想到了送檻兒去伺候太子那晚,自家主子對那小蹄子的羞辱和那一巴掌。
想到了海順來傳口諭,小蹄子成了昭訓後太子妃口不擇言惱太子的話。
頓時,龐嬤嬤汗如雨下。
顧不上去想太子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也顧不得懷疑是不是檻兒向太子告狀了。
她咬牙膝行到太子腳邊。
把頭磕得砰砰響。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太子妃只是一時糊塗,萬沒有不敬殿下的意……”
話音未落。
駱峋抬腿一記窩心腳!
龐嬤嬤痛呼,竟是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狠狠跌到門口。
“奶孃!”
鄭明芷終於回過了神,目眥欲裂地衝過去。
“奶孃,奶孃!”
駱峋這一腳是帶了惱的。
也是龐嬤嬤的出聲讓他想起了一年前的事,想起了這老貨當時的所作所為。
如果不是要顧全大局。
他只恨不得當場殺了這老貨!
見自己的奶孃明明已經痛得臉色灰白,嘴角淌出大股血水,卻還不忘抓著她的手讓她給太子認錯。
鄭明芷只覺心口像是有什麼爆了開。
她渾身顫抖,強忍著淚憤恨地瞪向太子。
眼底猩紅一片。
“殿下今日好大的威風!我好歹是蒙聖上賜婚,是你奉皇恩祖命從大靖門抬進來的東宮太子妃!
如今我不過是不想你因為一個賤婢壞了名聲,你便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到我頭上,還遷怒於我的奶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