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兒的步子反射性停下,旋即微微退到一側,垂首恭敬地行了一記福禮。
所謂尊卑有別。
別看檻兒頂的是太子昭訓的頭銜,實則出了東宮在這些皇子龍孫面前,她的身份和位份都是不夠格的。
也因此,即便是名義上比她小一輩的皇長孫,檻兒見了也得行大禮。
“恭請世子金安。”
駱曄一早進宮來伴駕,兩刻鐘前奉皇祖父的命來向皇祖母傳兩句要緊話。
這會兒時辰還早。
但畢竟是後宮,他便想著儘快回乾元殿。
哪知還是碰上了女眷。
駱曄下意識目不斜視,打算不作理會。
然剛從那女眷面前經過。
他突然想起什麼,腳下一頓。
餘光瞥著那抹縹綠鵲銜花的裙襬,獨屬於少年人的聲音清朗明淨。
“哪個宮的?”
檻兒意外他停下來問。
不過,身份差距在前。
檻兒不想徒惹事端,便依規矩報了來路:“回世子,東宮太子昭訓宋氏,奉太子之命前來伺候皇后娘娘。”
實情自然不能說,在外人看來她確實是奉太子的命來伺候皇后娘娘的。
駱曄沒管檻兒來幹什麼。
聽她道是太子昭訓,駱曄便確定此女是他六皇叔兩個多月前納的那位新妾。
又聽她聲音柔媚靈秀,似幽靜山谷中鶯啼鳥囀,軟玉嬌香,勾得他耳根發麻。
駱曄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一幕原本早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的畫面。
宮道中被亭燈照亮的轉角處,肩輿上的女子杏面桃腮,雲髻峨峨……
駱曄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扭頭看過去,目光落在眼前人精緻的髮髻上,威儀卻又不失禮數地道:“既是東宮的人,便無需多禮,起吧。”
“多謝世子。”
檻兒微垂著眼,中規中矩地謝恩站直身,只等著這位信王世子趕緊走。
這裡是後宮,她又是東宮女眷,就算她本身不會跟對方扯上任何關係。
若讓人看了去,免不得也會被有心人誇大其詞。
且上輩子她雖深居後院,卻也大致知道信王沒少在前朝給太子使絆子。
後來太子登基。
以結黨營私惑亂民心為由褫奪信王封號,貶王為公,全家流放至遼東鐵嶺衛。
信王世子自然在列。
駱曄的視線不由自主移到眼前人嬌豔的小臉上,移到她如畫的眉眼上。
只覺得她可真好看。
柳嬌花媚間夾雜著幾分少女的青澀。
有十六嗎?
駱曄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面上煞有其事道:“本世子奉陛下之命來給娘娘傳話,無意冒犯,請宋昭訓海涵。”
檻兒半垂著眼簾:“世子客氣了。”
駱曄頷頷首,有意多說兩句。
但從前沒主動和哪個閨秀如此說過話的皇長孫,翕了翕唇竟一時不知說什麼。
且這裡是坤和宮。
他若和她待的時間久了,旁人會如何想。
短短兩息,駱曄不再多言。
風輕雲淡般“嗯”了一聲後徑自離去。
檻兒也沒往他離開的方向看,轉身就進了永祥門,回頭的駱曄只來得及看見一片縹綠的裙襬一閃而過。
行了一段路。
駱曄問身旁的小太監:“你覺得二十出頭老嗎?”
小太監:“……”
二十出頭就老了,那七老八十的算啥?
“算了,你也是二十的人。”
駱曄瞥眼二十的小太監,搖頭嘆道。
小太監:“……”
二十咋啦?
二十惹你了??
說得好像你不會長似的,再過兩年多你也二十啦!
駱曄當然知道自己再過兩年半就及冠了,但想到剛剛的小昭訓應該剛及笄不久。
他六皇叔都及冠一年,二十一啦!
差六歲。
這不是老牛吃嫩草嗎?
真虧六皇叔下得去手。
駱曄撇嘴腹誹。
回到乾元殿,太子剛代元隆帝祭祖回來,駱曄暗戳戳瞅了自家六皇叔好幾眼。
駱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