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目光深遠，似穿透宮殿望向某處：“畢竟，那頭老猿的處境……已不容樂觀了。”
······
秋雨綿綿，如絲如縷，籠罩著整座真傳山峰。
吳廷踏著溼漉漉的青石小徑歸來，推門時，雨滴敲打石階的清脆聲響與木門的吱呀聲交織在一起。
裡屋內，祖師爺五行散人已化作常人大小，正坐在桌邊悠然飲茶，而小黑則恭敬地侍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添茶倒水。
見吳廷回來，五行散人將杯中殘茶一飲而盡，隨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吳廷丹田之中。
‘祖師在外顯化的時間，約莫兩個時辰，之後便需回到月光神水中蘊養四個時辰……’
吳廷心中默默盤算著。
這四時辰的蘊養期，正是他暗中錘鍊風雷混元鐧的最佳時機。
然而，面對這件受損嚴重的玄兵，他並無十足把握。
此鐧原本位列玄兵，如今卻跌落至上等名器之列，兵骨雖未徹底崩毀，但靈性大損，若想修復，便需在不傷及根本的前提下重新錘鍊，難度極大，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
“呼——！”
吳廷目光落在兵架上的風雷混元鐧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以他目前的鍛造水平，尚不足以穩妥修復此兵。至少，還需再進一步，方能嘗試。
“未算勝，先算敗，不打無把握之仗……”
他低聲自語，眉宇間透著一絲凝重。
儘管這些日子，他對名器、寶器的修復已越發純熟，但玄兵終究是另一重境界。
萬事開頭難，從無到有最是艱辛，可一旦跨過那道門檻，後續便如水到渠成。
無論是鍛造玄兵，還是修復玄兵，皆是如此。
“若能尋得一件玄兵練手，或許會容易許多……”
他望著窗外連綿的雨幕，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
吳廷靜立片刻，忽而邁步走向兵器架，伸手取下那柄黑白交錯的斬心刀。刀身入手冰涼，刃口隱有寒芒流轉，肅殺之氣透骨而來。
他深吸一口氣，自懷中取出一枚赤紅如血的大靈血丹，仰頭吞服而下。丹藥入腹的瞬間，一股灼熱洪流自丹田炸開，如岩漿奔湧，順著經脈席捲四肢百骸，周身毛孔都似有熱霧蒸騰。
細雨如絲，演武場上水霧氤氳。
吳廷單手持刀，靜立雨中。
倏然——
他右手拇指輕推刀鐔，一聲清越龍吟乍響，三尺青鋒驟然出鞘！
錚——！
刀光如電，黑白交織的刃芒似雙龍騰空，所過之處，雨幕竟被生生斬出一道真空！刀鋒帶起的勁風捲著雨滴四散飛濺，在青石地面上劃出無數細密水痕，如蛛網蔓延。
自風雷一線錘臻至大圓滿後，五行兵殺鐧亦在月餘間突破桎梏。重兵器之間的意境相通，使他在錘鐧轉換時如臂使指，毫無滯澀。
唯獨五行心識刀，距離真正的大圓滿之境，仍差那臨門一腳——
心識殺招，尚未參透！
雨勢漸急，吳廷閉目凝神。
耳畔雨滴墜落之聲忽然變得異常清晰，每一顆水珠的軌跡都在他腦海中勾勒出一張細密的網，彷彿天地間的每一分變化，皆在感知之中。
他靜立如松，體內煞氣如江河奔湧。大靈血丹的藥力化作滾滾熱流，催動著煞氣在經脈中咆哮衝撞，每一次呼吸，都似有萬千兵刃在血脈中錚鳴！
煞氣凝形，化作刀槍劍戟之影，隨著周天運轉，不斷衝擊著下一條尚未貫通的正經。
此刻，丹田內的異變已至最後關頭——
原本被小白煞氣侵染的勁氣，在月光神水的淬鍊下，竟如洗盡鉛華，褪去所有駁雜，重歸純淨。
然而，這並非簡單的返璞歸真，而是質變！
新生的勁氣不再如煞氣般兇戾外顯，反而內斂如無物，卻又比煞氣更加凝練、純粹，宛若水銀流動，沉凝厚重。
僅一縷，便抵得上十縷煞氣的威能！
吳廷心神沉凝，內視丹田。
那縷新生的‘勁氣’雖無形無質，卻蘊含著令人心悸的鋒芒。
較之先前的煞氣，其凝實程度何止倍增？隨手凝化的氣兵，已然位於上等名器之列！
他五指微張，一縷兵氣自掌心流淌而出。
剎那間，一柄三尺青鋒憑空顯現。劍鋒未動，四周雨幕已被無形銳意割裂，細密的水珠在半空中凝滯，繼而無聲崩解。
“既脫胎於煞氣，又凌駕於煞氣……”
吳廷低聲呢喃，眼中精芒流轉：“此氣當稱‘兵氣’！”
得益於大空無形破兵氣臻至圓滿之境，這蛻變而生的兵氣在貫通正經時，效率較之從前提升了何止數倍？
他五指收攏，那柄氣劍應聲而碎，化作‘兵氣’重歸經脈。
“若再煉化空中火……”
吳廷目光灼灼：“這‘兵氣’，當能更上層樓？”
尋常武者打通十二正經，踏入煉血境時已是脫胎換骨。
而自己這一縷兵氣，威能堪比百縷尋常勁氣。待得破境之時，又該是何等光景？
“呼——！”
吳廷長舒一口氣，壓下心頭激盪，再度拔刀出鞘。
斬心刀寒芒流轉，隨著他綿長的呼吸節奏，緩緩推動著下一條正經的貫通。
雙目微闔，手中刀鋒卻如臂使指。綿綿細雨飄灑而下，卻在接近周身三丈時，便被凌厲刀光絞得粉碎，形成一片無雨之地。
雨勢漸急，刀勢愈狂。
轟隆隆——！！
天際傳來悶雷滾動，竟與吳廷體內氣血奔湧的雷音產生共鳴！
大靈血丹化作的藥力洪流，在兵氣引導下，如怒浪拍岸，一次次衝擊著正經。
他周身肌膚泛起赤紅，蒸騰的熱氣將雨水化作白霧繚繞。
五行心識刀的要義在心頭明滅，四十九種呼吸法交替輪轉，最終定格在與刀法的呼吸大迴圈上。
“砰！”
體內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如冰層破裂。雄渾兵氣乘著藥力，似蛟龍入海，勢如破竹般貫通正經！
這一刻，吳廷的心識驟然清明。
雖雙目緊閉，周遭景象卻在腦海中纖毫畢現——雨滴懸停的軌跡，枯葉飄落的弧度，皆化作黑白分明的虛影，清晰可辨。
錚——！
手腕輕轉，斬心刀氣迸發如龍。三丈外一片隨風搖曳的枯葉，應聲而碎！
五行心識刀殺招——心識！
吳廷驀然睜眼，眸中喜色一閃而逝。
今日可謂三喜臨門：煞氣蛻變為兵氣，正經再通一條，更將五行心識刀推至大圓滿境界！
“閉目亦可殺人……”
還刀入鞘時，他仍在細細回味著方才那一刀的玄妙。
刀出無影，心至刀至……這等刀法，已近乎‘意動刀至’的境界。
“難怪五行心識刀能在驚龍府諸多上乘武學中脫穎而出……”
吳廷長舒了一口氣，旋即邁步朝著裡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