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愚,那位翰林院侍讀學士,再次進入了他的視線。
李若愚雖然只是侍讀學士,但在翰林院資歷頗深,而且為人方正,不喜黨爭,在宮中頗有清譽。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對夏宸這位“病弱好學”的皇子,抱有幾分同情和善意。
這日,夏宸在閱覽室“苦讀”時,又一次“恰好”遇到了前來巡視的李若愚。
他捧著一本《禮記》,一臉“愁苦”地迎了上去。
“李大學士……晚輩……晚輩又遇到難題了。”夏宸的聲音比往日更加虛弱,彷彿隨時都會斷氣。
李若愚見他臉色比前幾日更加難看,不由得皺了皺眉:“九殿下,老朽看你氣色不佳,想必是連日勞神所致。學問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殿下還是當以身體為重。”
夏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和委屈:“大學士教誨的是。只是……晚輩……晚輩一想到父皇龍體欠安,太子殿下又……又為國事操勞病倒,心中便……便惶恐不安。晚輩無能,不能為父皇和太子殿下分憂,唯一能做的,便是……便是努力多讀些聖賢書,將來……將來或許能少給皇家丟些臉面……”
他說著,眼圈便紅了,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一副憂國憂民、孝心可嘉,卻又無能為力的可憐模樣。
李若愚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那份本就存在的同情,瞬間被放大了數倍。
在如今這個儲位爭奪日益激烈的敏感時期,其他皇子要麼忙著拉攏人心,要麼忙著排除異己,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唯獨這位九殿下,不僅沒有參與其中,反而因為父兄的病情而憂心忡忡,甚至還想著要透過讀書來“為皇家爭光”。
這是何等的“赤子之心”!何等的“純良”!
再聯想到他那“病糊塗”的傳聞,李若愚心中更是生出一種“孺子可教”的感慨。或許,這位九殿下並非真的愚鈍,只是心思單純,不擅權謀罷了。在如今這渾濁的宮廷之中,這份單純,反而顯得彌足珍貴。
“殿下……有此孝心,實屬難得。”李若愚的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溫情和讚許,“太子殿下吉人天相,想必很快便能康復。殿下不必過於憂慮。”
夏宸抬起頭,用帶著淚光的眼睛看著李若愚,聲音帶著一絲期盼和小心翼翼:“李大學士……您……您一定知道太子殿下的病情吧?太子殿下……他……他真的不要緊嗎?晚輩……晚輩昨日做了個噩夢,夢見……夢見東宮……”
他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只是用袖子擦著眼淚,肩膀微微抽動,將一個擔憂兄長、卻又不敢明言的弟弟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李若愚看著他這副真情流露的模樣,心中最後一絲戒備也放下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殿下放心。太子殿下前日確實偶感風寒,加上連日為西南軍務操勞,才一時暈眩。太醫院已經診治過了,並無大礙,只是需要靜養幾日。陛下也已下旨,讓太子殿下暫歇數日,不必每日入宮請安了。”
暫歇數日,不必每日入宮請安……
夏宸心中一動。這看似是體恤,但換個角度想,是不是也意味著太子暫時失去了部分處理政務的權力和麵見皇帝的機會?
這對於其他虎視眈眈的皇子來說,無疑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空檔期!
那麼,淑妃和四皇子,會不會真的趁此機會做些什麼?
而他們的目標,為何會是自己?
夏宸心中疑雲更重,但面上卻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太好了!太子殿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多謝大學士告知,晚輩……晚輩這下可以安心了。”
他擦乾眼淚,又恢復了那副“病弱好學”的樣子,捧起《禮記》:“大學士,晚輩剛才看到這裡……”
李若愚看著他迅速轉換的情緒,心中對他的那份“單純”和“赤誠”更加篤信了幾分,耐心地為他講解起書中的疑難。
而夏宸,則在看似專注的聽講中,將剛剛獲得的重要資訊,與那張神秘紙條上的內容,進行著快速的分析和串聯。
東宮確實有變,但似乎並非致命。
那麼,淑妃的“險”,究竟是什麼?
又為何會牽扯到自己?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隱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