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這麼好,怎會豐收不了?你不會想說,會有洪災吧?”
“正是。全省已連續酷熱一月有餘,恐怕將連降暴雨。洪災一來,不知沖毀多少糧田,淹沒多少秋糧。”
“天有不測風雲。下不下雨的,豈有定論?好吧,就算會下雨,難道就一定成災?”
“愚弟不能冒險。”
“得,那為兄就攤牌了。”
劉靖之謹慎地把窗戶關上,重新湊到近處,沉聲道:“順虎兄可知,有人要告發你?直接告到藩司、臬司衙門。”
陳子履暗道一聲“來了”,然後故意露出錯愕之色:“告發我什麼?”
“告發你剛上任,便假借備災之名,以公肥私。”
“以公肥私?胡扯!是誰造謠生事?”
“你別問是誰。你只需知道,若全縣鄉紳聯名檢舉,御史必將彈劾,孫閣老也很難護短。為兄勸了又勸,才暫且按住了。可你不能不識好歹,淨想著吃獨食呀!”
“靖之兄也覺得,愚弟是為了多賣糧,才……”
“要不然呢?你騙得了普通百姓,卻騙不了所有人,也騙不了臬司衙門。人家……人家手裡有證據。”
聽到這裡,陳子履知道之前的推測,都是對的。
早就有人暗中下套,特地偷了賈輝的賬冊。而禁止粵商販米,又把所有大戶都惹毛了。
現在,陳子履還想弄清楚兩件事:
授意偷賈輝賬冊,抓自己的把柄的人,到底是不是高運良。除了放開糧禁,高運良還有沒有其他目的。
陳子履略想了一下,沉聲問道:“愚弟怎麼做,他們才肯把賬冊還回來?”
“這就對了。”
劉靖之長舒了一口氣:“把胥吏、衙役都叫回來,發一份佈告,放開糧禁。”
“就這樣?”
“不止這樣。大家還會湊一船糧食,送給貴親戚。就當賠禮道歉了。”
“那怎麼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常平倉裡三千多石,再加一船,湊齊五千。聽為兄一句勸,賺上幾千兩,一萬兩,就很可以了。全縣的獨食,你一個人吃不完。”
陳子履一邊來回踱步,一邊猛揉自己的太陽穴。
劉靖之來斡旋,是先禮後兵,最後警告的意思。
一旦談崩,對面必然發難。
而對面的證據,足夠讓自己停職待參,甚至下獄了。
時間,對,一定要拖時間。
陳子履思索良久,才停了下來:“容我考慮幾天。”
劉靖之不解問道:“有什麼好考慮的?”
“就七天。七天之後,若暴雨不下,江水不漲,本官一定放開糧禁,准許販賣。”
“何必再等幾天?”
“怎麼就不能等幾天?全縣的糧食,不都在他們手裡嗎?”
“你~~!”
劉靖之瞪大了眼睛,氣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嘆終於嘆道:“一天,為兄只能拖一天。明天,你一定要給個答覆。否則,這事為兄就不能管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便長身而起,徑直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