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縣跟陛下立了軍令狀,從明年開始,保底上繳五萬兩。今年開個好頭,明年再多募三倍礦工,就差不多了。嗯,就在最後幾頁,你們再好好看看。”
梁、李二人連忙翻到最後幾頁,果然寫得很清楚。
一年之後,礦場每年開採十萬兩白銀,五萬兩上繳國庫,五萬兩開支留用。
至於分紅,則是出售鉛錠、密陀僧和鉛丹所得——這些都是廢料,不列入銀課,賣了全是利潤。
李員外心想:“我這不正好有銷路嗎。”
梁員外則抓住了“軍令狀”三個字,一時浮想聯翩。
聽起來,縣尊和陛下很熟呀!
怪不得錦衣衛會匆匆趕來,把人從刀口下救了出來,上演了一出法場救人的戲碼。
敢情陛下早就收到訊息,派人來任知縣,就是秘密查訪來著。
如今查訪清楚了,當然要籌銀子開闢礦山,以充國庫。
兩人各懷心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陳子履藉口內急,出去轉了一圈,洗了把臉。
回來時,兩人似乎商量好了。
李員外道:“蒙縣尊提點,咱們回去聯絡四鄉八鄰,商量商量。幾千兩銀子,應該籌得到。”
“兩個老狐狸。”
陳子履心中暗罵一句,沒有多說什麼,又敷衍了幾句,便點湯送客。
然後騰空思緒,重新梳理眼前的困局。
平天山銀場就不用說了,五萬兩的大話放出去,一定要趕緊籌辦。當時必須那麼說,否則謝三不會鼎力支援自己。
此外,城外聚集的流民,仍是個大麻煩。
各鄉大戶領走一批,很快又來了一批。現下城裡城外的流民,比前幾天少不了多少。
那麼人天天無所事事,不是抱怨米湯太稀,就是抱怨番薯吃多了脹氣。
本縣人還好,只要鄉紳肯貸給他們種子,便可以返鄉補種晚稻。
外縣人就難辦了,趕也趕不走,不賑濟則會鬧事。
以工代賑是好點子,一舉兩得。
可惜梁、李兩個員外,只願意代籌幾千兩,遠遠不夠。
陳子履知道,他們半推半搪,是有原因的。
按理來說,貴縣有盜採銀礦的傳統,兩個員外多少懂一些。官督民辦開銀場,挖的還是富礦,應該是賺錢的。
然而,現下廣西沿江的大部分府縣,都在鬧饑荒,鬧盜匪。
而巡撫衙門、布政司和按察司,卻對調糧賑濟、出兵彈壓的哀求,連一點回應都沒有。
也不知道上面那些大官,有沒有把百姓放在心上。
再這樣下去,全省必生民亂。
若動盪波及貴縣,皂班、快班、壯班那些傢伙,多半望風而逃……那礦場就有可能血本無歸。
就在陳子履苦苦思索,應該怎麼破局的時候,孫二弟前來稟報,新招的五十名壯士到了。
他精神一振,大步來到大堂前。
只見儀門之內,烏壓壓擠了數十人,個個人高馬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有功夫底子的好漢。
眼見到縣尊駕到,都規規矩矩的行禮。
比懶懶散散的三班衙役,強太多了。
孫二弟低聲道:“剛給他們吃了一頓飽飯,現下有力氣。”
“很好。”
陳子履大步走到院內,試了試提前備好的石鎖,果然紋絲不動。
心中暗贊:“好傢伙,可真夠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