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有祿、李班頭均啞口無言,跪在當場默不作聲。
就在這時,孫二弟悄悄走到身邊,低聲道:“少東家,宋典史在二堂。他說此案有內情,要向您細細稟報。”
“哦?宋典史今天不是告假了麼?”
“他剛回縣衙……”
陳子履的眼睛轉了幾轉,將心中不滿暫時壓下。
典史在縣衙的身份有點特殊。
說是官嘛,沒有品級,很難晉升,見到知縣要行跪拜禮;
說是吏嘛,卻是所有胥吏的頭頭,被稱為“首領官”。典史署理公務的幕廳,就設在公堂的左邊,重要性可見一斑。
知縣們為了不被典史架空,不得不親領六房,刻意降低典吏的地位。
可即便如此,典史仍掌管全縣緝捕、稽查、獄囚、治安事,可直接差遣三班衙役,絕對不可忽視。
貴縣不設縣丞和主簿,所以宋典史名為縣衙的“四老爺”,實為“二老爺”。
二老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陳子履輕咳一聲,示意暫且休堂。
起身的時候,他看到原告林傑抬起頭來,眼中充滿了怨恨。
“嗯,這案子,似乎是樁冤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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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見過堂尊。”
“嗨!宋典史無須多禮。”
陳子履快步回到二堂,抬手讓對方起身,坐下來寒暄了兩句,便開門見山:“宋典史今天不是告假麼,怎麼又回來了?可有要事?”
貴縣典史叫宋毅,約莫四十歲,一張國字臉,平時不苟言笑,人稱宋閻羅。
他見到知縣,當然不能擺譜,可若細看臉色,隱約還是有點冷。
宋毅拱手道:“卑職冒昧打斷堂尊審案,實乃有罪。然此案大有內情,卑職不敢不報。”
“哦?”
陳子履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幾下,又慢慢嘬了一小口。
趁這個功夫,他腦子快速轉了一遍。
對方打斷自己在公堂發飆,定然向著被告一邊,只是不知是非曲直如何。
他決定先聽一聽,再慢慢計較。
“你細細說來。”
“是。此案死者為林耀,一個多月前,林耀無故到高宅尋釁,與被告高承弼起了爭執。高家的家僕護主心切,才對死者動了手。”
“死了人,畢竟不該。”
“堂尊說的是。不過經仵作核驗,林耀之暴死,確係死於宿疾,與鬥毆無關。此案前任王知縣早有定論,死者之弟林傑為訛銀子,不惜再次上告,實乃纏訟。堂尊莫要被他騙了。”
陳子履不以為然道:“既然林傑依律上告,是非曲直,本官總要聽一聽。如今刑房發了牌票,高承弼那廝竟敢不來過堂,這是何道理?本縣高低治他一個藐視公堂之罪。”
“堂尊有所不知。”
說到這裡,宋毅站起身拱手告罪,以示自己並非故意唱反調。
“被告之父叫高運良,乃本縣舉人,高承弼本人亦是本縣生員。按例,生員涉案應閉門審理。今日堂外刁民近百,不免喧鬧聒噪,有辱斯文……”
陳子履聽到這裡,已知皂隸為何不拿人,也知高承弼哪來的膽子,竟敢無視傳喚。
儘管高運良沒有出仕為官,可本地舉人這個招牌,已經很硬了。
外加典史照應,刑房司吏和班頭打下手,他高承弼,確實有底氣不給新晉知縣面子。
想到這裡,陳子履一拍腦門。
“原來如此……都怪本縣太忙,上任半個月,竟沒來得及拜會聖門同道,以致鬧出這等笑話。疏忽了,疏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