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履沉聲呵斥一句,整了整衣衫,對準了門縫:“狗官不能進,昏官總能進吧?若沒有大夫診治,這昏病如何能好?”
沈青黛輕啐一聲:“本館不治昏病,勞駕縣太爺移步,另請高明。”
陳子履讓開身子看,正想說“二弟,還是你來”,院門卻“吱”的一聲大開。
一個小女孩站在門口,朝陳子履看了幾眼,咬了咬下唇,又匆匆轉身跑回屋內。
短短數息,陳子履終於明白了,高承弼為何縱容手下拐人。
兩廣夏天日頭很猛烈,小戶人家的女子,多半曬得黝黑乾瘦。
偏偏那小女孩晶瑩剔透,唇紅齒白,鼻尖眉俏,模樣十分俊俏。最難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間,極其靈動。
才十一二歲,便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再過兩三年,不知如何傾國傾城,顛倒眾生。
陳子履前世閱人無數,仍不免多看了兩眼,心中一句暗贊:“真是我見猶憐。”
孫二弟就更不用說了,嘴巴張得老大,神都快飛沒了。
沈青黛叉著腰,一臉的鄙夷之色:“你們……看夠了吧。”
伸手又要關門。
陳子履連忙撐住一側,笑道:“沈姑娘,今天真有事……嗯,陳某有個新鮮事,想不想聽一聽?”
“誰要聽!”
“真的不想聽?”
“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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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履臉皮極厚,口才又極好,三言兩語間,便賺開了院門。
進到內裡,才知道來得正巧。
只見堂屋內擺著一席酒菜,兩葷三素,壇中濁酒只剩一半。
大傢伙均雙頰微醺,想來剛剛料理完林耀的後事,為林舒脫離魔窟而慶賀。
沈汝珍出門迎接,林傑、林舒兄妹則立在桌旁,眼神很複雜。
似乎想要見禮,又想開口怒斥。
陳子履知道二人所想,應該在猶豫,該不該謝自己。
畢竟在二人看來,這場官司證據充足,可以大獲全勝。哪知,眼看就要提審高承弼,卻在最後關頭洩了氣。
這個陳知縣,多半收了好處,所以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說不定前半段的嚴查,就是為了重重勒索高家一筆哩。
陳子履心想著,之前和劉靖之說好了,要安撫林家兄妹,勿要繼續上告。
正好大家都在,兩件事一起辦。
於是緩步走到桌前,斟了一個滿杯,向眾人道:“陳某不才,未能克竟全功,不勝汗顏……敬林耀兄。”
說著,將酒徐徐灑在地上。
沈汝珍輕嘆一聲,出來打圓場:“陳知縣無須自責,老朽知道,您也有難處。”
“是有難處,還不小。”
陳子履摘去部分機密,將本案的內情,粗略說了一遍。
又嘆道:“如此結案,你們兄妹還能團聚。到了府衙,就不好說了。”
林傑聽得萬分動容,猛地撲倒在地:“縣老爺的大恩大德,林家沒齒難忘。”
林舒亦隨之跪倒:“民女林舒,謝縣老爺救命之恩。林舒願為奴婢,長隨左右。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縣老爺恩德。”
“無須如此。”
陳子履坐下受了三拜,將二人扶起。
向林舒道:“令兄不願你淪為奴婢,這才找上高家,無辜枉死。你若給陳某做牛做馬,令兄在天有靈,豈非不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