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緩緩地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眼睛轉動了一圈後落在了老趙那雙寫滿了焦慮與狂喜的臉上。
他張了張嘴，試圖開口說話，卻感覺到喉嚨一陣撕裂般的乾澀，根本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
恰在此時，醫療艙蓋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液壓聲，緩緩向一側滑開。
一股久違的清新空氣湧入了醫療艙，林遠深深地吸了一口，這股天然的氧氣讓他的精神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下意識地想要用手臂支撐著自己坐起來，但身體的虛脫感讓他根本使不出力氣。
旁邊待命的醫療機器人立刻發出了一陣溫和的提示音，一隻機械臂迅速而輕柔地伸了過來，攔在了林遠的身前。
“林博士，您剛剛結束深度休眠，心血管系統及神經系統需要幾分鐘的適應時間，請您繼續保持平躺，等待身體恢復。”醫療機器人的聲音平靜而溫和的說道。
林遠看著眼前冰冷的機械臂，微微眨動下眼睛。
（反正我已經醒了，也不差這幾分鐘。）
重新躺好，機械臂為他注射了一針身體機能恢復劑後退出了醫療艙。
伴隨著機能恢復劑的注入，林遠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一點點恢復。
老趙一直趴在醫療艙的邊緣，目不轉睛地盯著林遠。他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和心疼，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遠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些許紅潤，指尖也重新感受到了力量，他那沉睡已久的身體正在被喚醒。
大約十分鐘後，醫療機器人回到了他面前，聲音平靜的說道：“林博士，您的身體機能已經恢復至健康狀態，隨時可以離開。”
話音落下，林遠伸出手抓住了醫療艙的邊緣，這一次他感受到了力量。
老趙見狀，立刻伸出粗壯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攙扶住他的胳膊，幫他坐起來，隨後攙扶著他走出醫療艙。
當林遠的雙腳穩穩地踩在地面上時，他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踏實感。這種感覺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了一抹微笑：“腳踏實地的感覺，真的很好。”
站在一旁的老趙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你能回來，感覺更好！”
兩人談話之間，醫療機器人遞來一杯溫度適中的營養液，說道：“林博士，這是您身體內所需要的營養液，它可以幫助您快速進入到工作狀態。”
林遠接過杯子，仰頭一口喝了下去。那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滋潤了他那如同被火燎過一般的喉嚨。
將杯子還回去後，轉頭對老趙說道：“老趙，好久不見，咱哥倆要先聊一聊。”
“你這才剛醒過來，要不先休息一天？”老趙臉上寫滿了擔憂，試圖勸他再休息一下。
林遠果斷地抬起手，打斷了他：“我們現在的情況特殊，等到普羅達尼斯毀滅之後，有的是時間休息。”
老趙無奈地咂咂嘴，轉身跟著林遠離開了醫療室。
走進休息室，林遠轉身關上了房門，隨後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
老趙則在他的對面坐下來。
“老趙，目前仿生體的情況怎麼樣？”林遠沒有任何寒暄，直截了當的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最後確認的位置是哪裡？有沒有成功滲透進去？”
老趙嚥了口唾沫，回答道：“訊號最後消失的地點，精確定位在智慧社群的外圍防禦圈。按照智慧AI的推算，它...應該是成功進去了。”
林遠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帶著一絲不滿：“老趙，我們搞科研的，最忌諱的就是使用‘應該’、‘可能’這樣模稜兩可的詞彙。我需要的是一個精確的答覆！”
不等老趙回應，繼續問道：“它有沒有透過預設的暗網通道傳送訊號回來？”
老趙無奈地搖搖頭，神色凝重：“沒有。自從訊號消失後，沒有任何加密資訊透過任何已知或備用頻道傳回。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不敢百分之百確定它是否真的成功潛入，還是中途出現了意外。”
林遠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著，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性。
（依照普羅達尼斯對情感意識的渴望，會讓它進去。）
（只是，不會給它太多的自由，這樣一來，它該如何傳遞訊號回來呢？）
沉思片刻後，林遠換了個話題，接著問道：“我昏迷的這幾天裡，咱們實驗基地的工作是誰在主持？”
“是我。”
林遠凝視著老趙，注意到他疲憊的神情和佈滿血絲的眼睛，不禁心生感慨，說道：“這幾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老趙手指無意識地搓動著，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難以掩飾的愧疚，“只是，我還有件事得跟你坦白，要不然一直在心裡憋著，太難受了。”
“嗯？”林遠投來詢問的目光，“什麼事？”
“哎……”老趙重重嘆了口氣，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懊悔和難以啟齒的神情。
林遠看著他這副罕見的樣子，放緩了語氣勸慰道：“老趙啊，咱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了，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你這樣遮遮掩掩的，反而讓我心裡更沒底，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趙做了好一陣心理建設，才悶聲說道：“就是你昏迷倒下的那天我……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了，邪火攻心，腦子一熱，對著查爾斯說了很多特別難聽、特別混賬的話。後來……後來我去找他道歉，但他沒接受。”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像是在嘟囔。
林遠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他只是看著老趙，確認道：“你是說，你把查爾斯給罵了？”
老趙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不敢與林遠對視，只是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心中已經做好了被林遠劈頭蓋臉痛罵一頓的心理準備。
然而，預想中的怒火併未降臨。
林遠只是沉默了片刻，隨後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沒有責備，沒有埋怨，只有一隻手，在他緊繃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幾下。
“這件事，我知道了。”林遠的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交給我來處理就行。”
緊接著，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儘快迴歸崗位，走吧，是時候跟大家打個招呼了。”
老趙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老林，你……你真不怪我？”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罵你也好，打你也罷，都不可能讓時光倒流，也不能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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