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基地內部的照明系統也開始模擬清晨的冷白光。然而，這冰冷的光線並未能驅散瀰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氣氛。
自林遠倒下的那一刻，整個基地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
所有科學家已經陸陸續續返回實驗室，可他們坐在椅子上相互看著彼此，除了日常的工作以外，沒有人知道今天重點任務計劃。
張老站在老趙的房門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敲響了房門。
等了片刻，屋內沒有絲毫回應，張老不禁有些擔心，於是他決定主動推開房門。
門剛一開啟，一股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的煙味直直地撞向張老，讓他猝不及防，忍不住蹙眉咳嗽了一聲。
房間內只有床頭一盞昏暗的檯燈，在煙霧之中勾勒出老趙佝僂的輪廓。
地面上，菸灰缸早已堆滿，四周還散落著數不清的菸頭。
張老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走進房間，來到床邊。在耷拉著腦袋，指尖還夾著半截煙的老趙面前坐了下來。
壓抑的沉默持續了將近一分鐘。張老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沙啞：“林博士還沒有甦醒的跡象。醫療組那邊說，生命體徵穩定，但神經和體力透支太嚴重，需要時間。”
他頓了頓，抬起頭，看向老趙，繼續說道：“大家都已經回到了實驗室，今天我們該做些什麼，你得拿個主意。”
老趙猛地吸了一口煙，火星在昏暗中驟然亮起，映亮了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臉。
他吐出渾濁的煙霧，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回答道：“張老，您資歷最老，經驗也最豐富。該做什麼，您說了算。我……我得去醫療艙外面守著老林。”說著，他就從床上站起來，直奔房門走去。
“站住！”
張老的聲音陡然拔高，語氣也變得嚴厲了許多。
老趙停在了房門前。
張老手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走到老趙身後，聲音嚴肅而又沉重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和林博士的關係，親如兄弟，甚至更親！但你現在必須要清醒一點！你別忘了林博士為什麼要拼死做這些事情！”
他伸出手，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指向實驗室的方向：“他是為了拯救哪個國家嗎？還是為了當什麼能讓人銘記的救世主？都不是！”
張老的聲音在老趙耳邊迴盪：“他是為了給我們這些人，給外面那些還活著的人，爭一個能活下去，能像個人一樣活下去的未來！是為了不讓那個該死的普羅達尼斯把我們變成提線木偶！”
注意到老趙寬闊的後背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張老的聲音緩和了下來：“林博士他只是需要短暫的休息，他不是去世。他很快就會醒過來。你想讓他醒來之後看到什麼？”
“看到他拼上性命才維持住的實驗室，因為他一時的倒下，就變成一盤散沙，停止運轉了嗎？還是想讓他看到你像個丟了魂的人一樣，只會躲在房間一根接一根的抽菸？”
“老趙！”張老最後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現在，能扛起這件事的，只有你。不為任何人，哪怕只是為了讓林博士能安心的休息，是為了讓他醒來時，看到一切還在正軌上。”
張老那番擲地有聲的話語，像一記重錘砸在老趙心口，讓他夾著煙的手指猛地一顫，那半截菸頭掉落在地，濺起幾點轉瞬即逝的火星。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一秒，小范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被濃烈的煙味嗆得下意識掩了下口鼻，看了看老趙又看了看張老，隨後說道：“張老，趙博士，大家都已經在實驗室了，等著今天的任務安排。”
老趙還沒開口，一旁的張老率先回應道：“趙博士正在和我商議後續計劃。小范，你先去告訴大家，當前第一要務，是繼續嚴密監控仿生體的一切執行資料，尤其是訊號穩定性及周邊環境異常波動，有任何細微變化立刻記錄彙報。”
“剩餘的工作安排，等趙博士過去再說。”
“好的，明白！”小范得了明確的指令後，轉身跑了出去。
望著小范消失在通道盡頭的背影，老趙深吸了一口氣。
轉過頭，對張老說道：“張老，我可以暫且主持大局。不過，我有言在先，我雖然是搞科學的，但我的脾氣您瞭解。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不聽排程……您可別怪我嘴裡吐不出象牙，罵起人來不留情面！”
張老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發出了幾聲洪亮的大笑：“哈哈哈！好！好！就這麼辦！誰要是不開眼，不用你開口，我老頭子先替你罵他個狗血淋頭！”
老趙點了點頭，隨即便要離開，張老向前一步攔住了他。
“在你回實驗室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需要辦完。”張老一臉嚴肅地說道。
老趙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滿臉狐疑的問道：“啊？還有什麼事？”
張老直視著老趙的眼睛，緩聲道：“你與查爾斯之間的事。”
老趙不由愣了一下，脫口而出：“我和查爾斯？”
“你應該很清楚，在林博士被普羅達尼斯關押的那段時間，是查爾斯帶著整個團隊夜以繼日、不辭辛勞地四處尋找林博士的下落。並且還是他冒著巨大的風險組織的營救。昨天你對人家說的那些混賬話，於公於私，都太過分了。”
老趙的臉瞬間漲紅了，眼神有些閃爍，底氣明顯不足地嘟囔道：“這……昨天那都是急火攻心的氣話，他應該不會當真吧......”
“屁話！要是別人這樣說你的國家，你會不當真嗎？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張老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不管你說的是不是氣話，錯了就是錯了。你現在是主持大局的人，心胸和度量就必須撐得起來！”
說著，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在老趙的肚子上拍了幾下：“這兒，得能撐船！去，找查爾斯，哪怕他沒有原諒，也要跟人家表態。這不是為了你個人，是為了讓咱們這個團隊擰成一股繩，要不然林博士醒了，他知道後也不會輕饒你。”
老趙滿臉掙扎，用手狠狠地撓著自己的頭髮。半晌，才從牙縫裡極不情願地擠出了兩個字：“好……吧。”
老趙戰戰兢兢地跟隨著張老，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實驗室。
一進實驗室，一眼就看見查爾斯正背對著他們，站在巨大的螢幕前，全神貫注地盯著螢幕上顯示的仿生體執行軌跡訊號。他的手指不時在輔助終端上快速敲擊，記錄著一些重要的資訊。
張老注意到了老趙的猶豫，他用胳膊輕輕捅了一下老趙的後腰，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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