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太妃娘娘!”
夜湛和身邊的嬤嬤七手八腳將摔得四仰八叉的舒太妃扶起,對著桃夭怒目而視,“洛……大嫂這是何意!?”
就連夜澈也差點起身。
桃夭踮了踮發疼的腳趾,一臉無辜,“剛剛我的腳有一瞬間不受控制。”
她環顧四周一座座黑色牌位,壓低聲道,“我猜啊,大概是母妃在祠堂裡這般大大咧咧的躺著,對夜家祖先不敬,所以有人看不過眼,顯靈了。”
“你胡說八道!”舒太妃氣得全身發抖,指著桃夭道,“你一個新婦,竟敢在夜家宗祠裡胡言亂語,簡直翻了天了!”
“胡說八道?”桃夭卻面不改色,“我夫君不過是敬茶敬得晚了些,婆母便說他不敬列祖列宗,不配進祠堂,以免先人顯靈怪罪您教子無方。”
“那如今婆母不但在家祠擺了軟榻,還裝病騙人,藉著先祖之威苛待長子,就算真惹怒了先祖,也是合情合理吧?”
“洛桃夭!你簡直放肆!”舒太妃扶著夜湛的手,不顧夜湛的安撫歇斯底里怒道,“把她給我拖出去,跟那個逆子一起跪!”
“他們夫婦倆,沒資格進祠堂!”
“沒資格?”桃夭抬起眼,“我夫君十五歲承繼王位,抗下軍旗,率領黑羽軍擋下北寇數次南侵,以一己之力,護住夜家門楣。”
“這夜家上下,若連他都沒資格,敢問婆母,誰有資格?”
她抬手指向一臉驚詫的夜湛,“他嗎?”
她直勾勾頂著夜湛,“你自幼就是太妃娘娘放在掌心裡寵著護著的二公子,頂著夜家的光環,沐澤著夜家的榮耀,可曾想過,這些尊榮從何而來?”
夜湛噎住。
他下意識想要閃躲,可桃夭指著門口跪在地上,任雨水砸身卻不動如山的身影,眸色凌厲,不容他有半分退避。
“二公子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那些來自皇室的恩寵,來自百姓的尊敬,都是我夫君,你兄長,用十年沙場拼殺,用一身的傷痕和半條性命換來的!”
“可在他淋雨挨罰的時候,你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
“你手邊的傘唾手可得,可你卻與太妃一同,對他這些年給予你的庇護和忍讓視而不見,將他對你的手足之誼,一點點消磨殆盡!”
“兄友弟恭,不過笑話罷了!”
見夜湛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舒太妃只覺得心疼。
臨安伯府一個低賤的養女,有什麼資格對她的湛兒指手畫腳!
她推開夜湛,冷視桃夭,“你一個新婦,能知道他們兄弟什麼?”
“皇上雖然有旨,讓我們夜家將錯就錯認下這婚約,可你也別忘了,你不過是臨安伯府一個來歷不明的養女罷了!你還當自己從皇宮嫁出來,就真是公主之尊不成!?”
話落,舒太妃冷哼,“不過才進來一天,連地兒都沒摸熟,就敢在夜家家祠大放闕詞!”
“我連地兒都沒摸熟沒錯,那太妃娘娘呢?”桃夭毫不示弱,揚眉輕嘲,“浮塵軒的路,婆母知道怎麼走嗎?”
舒太妃沒想到她如此犀利,還敢頂嘴,頓時瞳孔驟縮。
“昨夜婆母離開浮塵軒的時候,險些走錯了方向吧?”
桃夭盯著她青白的臉不依不饒,“這些年,舒太妃去過浮塵軒幾次,主動關心過夫君的,又有幾次?”
門外,雨水喧譁。
可也絲毫不妨礙夜澈將祠堂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凝著雨幕後雙手收攏腹前,挺直脊樑,一字一句為他凜聲直言的女子,緩緩闔上了猩紅的雙眼。
他本該阻止她對母妃不敬的。
可他一點兒也不想這麼做。
小時候,母妃對他只是冷漠,可自他繼任承王之位開始,他時而能感覺到,母親對他的恨意,所幸,他在家中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他總想著,下一次回來,母妃就會想通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直到他的心麻木。
習慣了她的偏心,習慣了她的無視,習慣了在闔家團圓的日子,佇立窗前,看著她和二弟溫馨笑語,其樂融融。
桃夭。
他的妻子。
是第一個在他受罰的時候,忤逆母妃,挺身為他說話的人。
父王若是在天之靈惱了她,就懲罰到他身上吧……
見舒太妃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桃夭笑了笑,“聽說婆母最近在替二公子籌備與薛家妹妹的婚事,聘禮都親自準備妥當了吧。”
“那是當然。”舒太妃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就提及薛家和夜湛的親事,卻是留了個心眼,將懷中露出的一截紅紙往裡面塞了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