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她歪著腦袋,滿身血腥,睜眼難以置信瞪著洛京臣,怒火嗞嗞從眸底冒出,“那可是你的兒子啊!”
她嘶吼出聲,音色沙啞如同鬼魅,
洛京臣一臉懵,見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他身上,才急聲開口,“不是我!”
“惜茹,虎毒不食子,我怎麼可能殺了自己的孩子!?”
他看著地上的孩子,矢口否認,“那一定不是我們的寶兒,一定不是!”
“是……是臨安伯夫人……是他母親!”
重咳幾聲,那婦人總算把話說了出來。
聽見這一句,沈惜茹狠狠打了個哆嗦。
她神思恍惚,如同被抽乾靈魂的木偶般頹然坐在血地裡。
“臨安……臨安伯夫人?”她低喃著,目光呆滯,腦海中充斥著那日臨安伯夫人到天牢找她,答應她把寶兒換走的畫面。
她的寶兒,才剛滿月不久啊!
臨安伯夫人……她不是說要替她照顧好寶兒,讓寶兒錦衣玉食長大嗎?!
就算要她以死咬住竇氏,將挪用清歡齋錢款的事徹底坐實,她也答應了!
為了寶兒,她不要這條命都可以!
可為什麼?
臨安伯夫人,為什麼還要殺了她的寶兒?
那難道不是她的親孫子嗎!?
“原來這事……婆母也有份?”桃夭難以置信地捂住嘴,“表哥,母親怎麼會這麼狠心?那不過是一個剛滿月的孩子啊!”
竇冰漪朝洛京臣露出一個冷笑,“孩子的胎記連我都認得,可別說你認不出來!”
洛京臣下意識朝孩子頸間的胎記看去。
只覺兩眼一黑。
被沈氏死死抱著懷裡的男嬰身體明顯已經開始僵硬,他小小的眼睛閉著,小小的手也一動不動。
他明明記得,昨日他上朝時,還尿了他一身,他換了朝服要走,小傢伙還咿咿呀呀地朝他笑了一下,可從昨晚回來,他就沒再見過孩子。
他問過蘭苑的人,他們說孩子被伯夫人帶走了,這幾日都留在那邊,後來,他又被史部的人喊出去喝酒,也就沒顧得上。
可是,母親……母親怎麼會?!
母親不是最疼小孩了嗎?更何況,這還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男孫啊!
“所以,是臨安伯夫人利用孩子指使你,讓你將一切都推卸到竇氏身上?”宣帝的聲音沉悶而威嚴,自金燦燦的龍座上壓了下來。
沈氏心痛得近乎無法呼吸。
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她的臉色慘白一片,呼吸也肉眼可見地微弱。
她大口喘氣,咬牙切齒道,“就是她!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特意到牢裡看我,騙我說會給孩子一個合適的身份,絕不會受我所累……我信了,我竟然信了她!”
沈氏嚎啕大哭,“我早該知道,寶兒是我生的,那個老東西為了保臨安伯府一門,怎會容得下寶兒這個汙點,她生怕寶兒毀了他的寶貝兒子的前程,只會除之而後快!”
她看著竇冰漪,哭得不能自已,“竇姐姐,你說得對,是我自甘下賤,放著正妻不做,上趕著當妾室,是我害了寶兒!是我咎由自取!”
竇冰漪漠然撇開眼。
“你與他如何,都與我無關了。”
沈氏慘然委頓在地。竇冰漪說得對,再怎麼後悔,也喚不回從前了……
竇冰漪鄭重朝著宣帝拜下,凜聲道,“皇上,洛氏母子狼心狗肺,非但背棄婚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還一次次設局誣陷,損毀臣婦聲名。”
“臣婦決意休夫,叩請皇上恩准!”
此言一出,殿中譁然。
陪著她一同前來請命還債的香料商們也面面相覷。
這些年接觸下來,他們都知道竇冰漪將門虎女,巾幗不讓鬚眉,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剛烈。
在宣政殿前請旨休夫,對方還是朝中三品官員,這絕對是開朝第一遭!
“竇冰漪,你別太過分了!”
殿外,一個聲音忿然傳來,眾人一看,竟是阮玉竹扶著臉色慘白的柔貞公主來了。
“柔貞,你剛退燒,怎麼能出來吹風~!”宣帝急得站了起來。
長福連忙前去幫忙攙扶,洛紫曇柔柔施了一禮,“拜見父皇,方才母親把整件事都跟兒臣說了,兒臣知道表哥和姨母一時糊塗犯了大錯,實在坐不住了。”
她側眸看向竇冰漪,“表嫂,一夜夫妻百日恩,您如今以弱者自居,逼著父皇答應這樣荒唐的事,致父皇這一國之君於何地?”
桃夭眸色驟寒。
洛紫曇不為洛京臣求情,卻以關心皇上為由開口拒絕竇冰漪,明顯是跟阮玉竹商量好的。
竇冰漪寒著臉開口,“此番若非我警醒,及時查明真相,現在說不定已經像那個孩子一樣,死在洛家人手裡了!公主殿下自幼在洛家長大,偏袒洛家無可厚非,可是如今被人陷害的不是你,你當然說得輕巧!”
“表嫂,你!”洛紫曇聞言捂著頭,一副踉蹌欲倒的模樣。
“本宮不過是心疼父皇,才多說了一句,表嫂就指責本宮徇私偏袒,我真是……”
“快,給柔貞賜坐!”宣帝急得跺腳,“長福,還不快扶著公主坐下。”
內侍搬來椅子,見洛紫曇坐下後氣色漸好,宣帝才鬆了口氣,他看向竇冰漪的目光是藏不住的責怪,“竇氏,咱們九穆雖有休夫的律例,可從未有人施行過,你這麼做未免……”
“皇上!”桃夭突然叫住他。
宣帝不耐煩轉過臉,“你又怎麼了?”
“九穆律例有言,若是女子休夫,需由男方尊長親自接收休書。”
宣帝皺眉,“這個朕當然知道!”
當初有言官提出,女子可以被休,男子當然也能被休,所以便有人提了這麼些別緻的規定,其實,還是在維護男權。
誰都清楚,要男方尊長親自接收休書,根本不可能!
桃夭眨了眨眼,“也就是說,如果母親願意接收休書,那麼大嫂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順休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