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沒來得及多問,就被夜澈帶走了。
竇冰漪感受到阮修墨怪異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別過臉,走向被削掉了三個角的方桌,“讓人備晚膳吧。”
她至今沒有用膳,今夜指不定還要動武,可得留著氣力把女兒帶回來。
“洛京臣想見的,是桃夭吧?”
他忽然開口。
竇冰漪腳步一僵,“他捉了穎兒,就是想糾纏我而已,見桃夭做什麼……”
“桃夭一手傾覆了臨安伯府。洛京臣剛從南地回來,原以為自己能憑藉賑災的功績復起,可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一道滿門盡滅的旨意。”
“他以功績換得一條命,卻不得不流放北疆苦寒之地,若我是他,我只會想找桃夭同歸於盡。”
竇冰漪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之所以選擇穎兒是因為好下手,更知道桃夭與你關係好,定不會坐視你喪女不管你,這才想用穎兒逼桃夭入局……”
“夠了!”竇冰漪打斷他,柳眉倒豎,“你別自以為是,我說了他想找的人就是我!”
似發覺自己語氣太沖,她又壓了壓嗓子,“而且你不是說過,虎毒不食子,他或許只是想見一見穎兒和我,又怕我不肯與他見面,這才出此下策……”
“總之這事,你就別管了。”
阮修墨一噎,心裡彷彿堵了石塊,“萬一他破罐子破摔,你那點武功還要顧及穎兒……”
“他不是那樣的人。”她撇開臉,盯著搖曳的燭光低喃,“沒人比我更瞭解他。”
聞言,阮修墨眯起鳳眸,“難不成,你還想拉他一把?”
他本不覺得,竇冰漪是這種優柔寡斷的人,可此刻她的眼底如同一個墨色黑洞,根本看不清她的意圖。
竇冰漪抬眼回視他,“人都有私心,就算我真想拉他一把那又如何?倘若他想見的人真是桃夭,你剛剛為何不當著桃夭的面問我?”
她眸色鋒銳如劍,直逼眸底,“你心儀她,你比我更捨不得讓她去,我沒說錯吧?”
此言一出,如一個巴掌熱辣辣甩在阮修墨臉上。
他臉色驟變,可向來牙尖嘴利的他卻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是啊。
他何嘗不是自私自利,生怕不會武功的桃夭赴約後會有危險呢?
見他面色發白,竇冰漪知道自己說中了,刻意忽略心裡隱隱的酸楚,語氣平靜,“阮二公子,早在去南地的路上我就告訴過你,人應該正視自己的內心。”
“一個人如果連正視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何談夢想成真,又何談保護自己心愛之人?”
話落,竇冰漪直徑離開。
擦肩而過時,阮修墨的手微微一動,終是沒有伸手拉住她。
他腦海裡浮現與桃夭從小到大相處的一幕幕,詭異的是,很多他自以為已經忘記的事,如今想起來,她的一顰一笑依然清晰。
其實,在她有意與蕭時凜退親後,他也並非沒有察覺自己的心意。
竇冰漪說得沒錯,他只是不敢正視罷了。
從前他不懂情愛,當他有所察覺的時候,又覺得桃夭公主的身份高高在上。
他覺得,自己若是表明心跡,桃夭會不會覺得他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才有了心思。
他無數次質疑自己,像他這般聲名狼藉的紈絝,真的配得上她嗎?
他一直想進太醫院,卻總是害怕聽到身邊人難以置信的目光,生怕別人覺得他不自量力,想要一步登天。
表面上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他什麼都在意。
總是在猶豫,在徘徊,直到夜澈後來居上,讓他再無後悔的機會……
回過神的阮修墨,發現自己忘了吩咐人給竇冰漪準備晚膳。東巷的院子不像府裡,什麼時候都有人伺候。
這個時候,廚房的僕婦也都回屋了。
阮修墨尋了一圈,才在廚房裡找到竇冰漪的身影。
蒼穹如墨,月色逶迤,透過小窗映照出女子昳麗的身姿。
竇冰漪察覺有人,轉過頭見是他,撇了撇嘴,“你倒是會掐時間,過來吃吧。”
她端出兩碗素面,見阮修墨髮呆,輕咳了聲,“你這兒連隔夜肉都沒有,將就吃吧。”
她急著救女兒,可沒空給他個風流公子準備什麼吃食。
竇冰漪吃得極快,阮修墨看著碗裡溢著蔥香的素面,再想起在屋裡對她說的那些話,抿唇嚥了咽口水。
就在竇冰漪不耐煩打算把面收走時,他突然說了聲,“剛剛是我不對,抱歉。”
語速極快。
話落,低下頭抓起筷子大快朵頤。
竇冰漪還在愣神,他已經將面吃了個底朝天,抬袖抹乾淨嘴,“待會兒我陪你去。”
她下意識拒絕,“他說了只許一個人……”
“放心吧。”阮修墨朝她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