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朗沒有標明診金多少,村民們付錢都憑自覺自願,遇到窮得付不起診金的,嚴朗也不拒診。
只要排隊到他面前,他一視同仁把脈看診。
所以雲琛收的診金裡面,有銅錢,有銀豆子,也有碎銀,甚至還有幾個鴨蛋。
村民們大多不富裕,收的診金中銅錢最多。
“你回楠國,需要多少銀錢?”嚴朗看罷一個病人,突然問雲琛。
雲琛算了算,“買匹快馬六兩銀,買個水壺還有幹餅子二錢銀。我要六兩二錢就夠。”
嚴朗停下看診的動作,拿帕子反覆擦淨手,活動發酸的手腕。
下一個病人是附近村子裡的一位老阿婆,腿上有瘡疾,久病不愈,十分痛苦。
見嚴朗並未請她入座看診,老阿婆有些等不及,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說道:
“小神醫,勞煩您給我看看,這爛瘡怎麼治,十幾年了,太折磨人了,我經常疼得夜裡睡不著,唉……”
嚴朗並沒有回老阿婆的話,只是又問雲琛,“現在收了多少銀錢?”
雲琛數了數,“七兩零八個鴨蛋。”
嚴朗點點頭,丟下帕子,起身朝外走,道:
“六兩二錢給你做路費,剩下的算允你的護衛報酬。”
說罷,嚴朗目不斜視,穿過層層人群,走過院子外等著看病的長長隊伍。
隊伍中男女老少都有,有拄著柺杖的老人,也有尚在襁褓高燒不止的嬰孩,有衣衫襤褸的窮人,還有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
可嚴朗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只負手朝前走去。
走出不遠,他停下來回望著雲琛,不悅問:
“怎麼還不走?”
見嚴朗竟是真的要走,等待看診的村民們瞬間炸開了鍋,紛紛央求“神醫再留留”,可嚴朗絲毫不理會。
他目不斜視,眉頭沒有一絲波動,對周圍一切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雲琛驚愣地杵在原地,看著滿臉哀求神色的村民們,再看看面色如常的嚴朗。
她終於知道嚴朗身上散發的那種強烈的“不在乎”,以及與他八歲孩童年齡極不相符的東西是什麼了。
冷血。
嚴朗彷彿從骨子裡是個極致冷血的人,除了他自己,他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旁人就是死在他面前,都無法引起他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
明明孩童年紀,卻成熟得像看破人世,冷血至此。
但云琛卻說不出一句指責,走南闖北這些年,她什麼人都見過。
更何況作為護衛,哪怕是一日,閉嘴照做,聽命不問,都是一個護衛的本分。
看診也好,不看也罷,都是嚴朗的自由。
不忍去看村民們央求的面龐,避開那拄著柺杖的老阿婆失望的眼神,她快步低頭走出院落,跟上了嚴朗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