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說得熱烈,那主位上的女子卻不言語,神情一直帶著疏離的淡淡笑意。
不經意抬眼時,她剛巧看見雲琛嘴角一撇,眼神中既是不認同,又是不屑,但又很快恢復正常,認真為霍乾念佈菜。
那主位女子來了興趣,笑問:
“霍少主,對前朝大人物女扮男裝之事,您可有什麼見解?”
霍乾念只道了兩個字:
“極難。”
那主位女子又問:“霍少主身邊這位小兄弟,你呢?”
雲琛壓根沒想到會被點名,想著自己主子那麼言簡意賅地蹦兩個字,她乾脆也有樣學樣,一肚子話化成倆:
“極苦。”
眾人茫然琢磨著這兩個回答,霍乾念和那主位女子卻同時勾唇一笑。
只不過霍乾念是看著雲琛笑的,而後瞬間又恢復瞭如常冷淡的神情。
宴席吃了兩個時辰。
吃罷,一眾賓客進入前廳,都不許帶身邊小廝或護衛,看樣子是要議機密正事。
隨主子來赴宴的小廝或護衛,這個時候才可以用飯。
照規矩,都是將方才宴席間,自家主子桌上的剩菜端去吃,由主子挑兩個菜賞下去。
一來,這種場合,沒人會給賓客帶的小廝和護衛單獨備飯,沒有這種規矩。
二來,宴席菜式不少,賓客都吃不完,倒掉也是可惜了那麼精貴的食材。
小廝和護衛們日常吃食簡陋,難得吃到好東西,此時不免眉開眼笑,吃得高興。
一個小廝突然注意到正悶頭乾飯的雲琛,打量了兩眼,不由羨慕地笑道:
“霍家護衛,你家主子當真疼你呀,我們都是主子憑心情賞兩道菜,但我瞧你這六道菜,好像都是你家主子一筷未動,專門留給你的呀!”
雲琛這麼一看,好像還真是。
宴席間上了四道小冷盤,三葷三素六道熱菜,一鹹一甜兩道湯,還有六樣茶點。
有那麼幾樣,霍乾唸的確從頭到尾沒動過:
一碟清拌山筍,一道紅糖燒鵝,一盤油燜篾江火腿,一盞白灼芥蘭,還有一碗暖椒湯,一碟新式烏梨酥。
不僅如此,雲琛面前的白米飯也比別人的多一倍,飯滿的都快溢位去了。
雲琛想起自己伺候霍乾念用飯的時候,她一直餓得肚子咕咕叫。
大概是肚子叫太大聲,被霍乾念聽見了?
“我家少主待我們都極好。”雲琛回應,而後便專心乾飯,很快就將一桌子風捲殘雲吃了個乾淨。
做護衛這行,主要是力氣活,餓得太快,雲琛也沒辦法。
小廝和護衛們吃罷飯,見主子們仍在廳中不出,大家便聚在一起閒聊休息。
雲琛習慣性地走到廳門值守位,與門口值守的親兵面面相覷,互看了一會。
那親兵瞪大眼睛,眼神彷彿在問:
“這值守位你要站嗎?搶活兒?”
雲琛心裡想的卻是:“這位大兄弟還沒吃飯呢,餓壞了吧?”
最後兩人避開對視,誰也沒說話。
雲琛在親兵值守範圍外站定,望著廳門,等著霍乾念。
所以當廳門大開時,目光穿過向外行走的人群,霍乾念一眼便瞧見雲琛站在最前面等著他。
其他小廝和護衛都是小碎步忙趕過來的。
只有雲琛姿態從容地站在那裡,他便知道,她一早就等著了。
不知為何,一瞬間,霍乾念驀地想起兒時學堂下學的時候。
孃親也總是站在一眾夫人們的最前面,像雲琛現在這樣,第一個等著接他。
霍乾念恍神了片刻,雲琛已走到他面前,將一件披風披在他身上,微微俯身,為他繫頸帶。
見雲琛吃完飯沒好好擦嘴,嘴角還有一粒白胖的大米,霍乾唸完全下意識地抬起手,撫上她的嘴角,捻去了那粒米。
二人離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拂在對方唇齒。
她在為他繫帶,他在為她拭唇角,氣氛霎時變得有些曖昧。
雲琛的耳朵瞬間飆紅。
霍乾念清了清嗓子,聲音出口如晚風溫柔:
“吃飽了嗎?”
“嗯。”
“那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