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琛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後腦勺疼得像要裂開,耳朵嗡嗡作響,手腕腳腕也疼痛不已。
她睜開眼,入眼是溼漉漉的地面,再往上看,胥斬黑著臉坐在不遠處,四周站滿了玉家的護衛和打手。
一大群人圍成一個包圍圈,等著她甦醒。
她趕忙打量身上的衣服,鬆了口氣。
玉家狗還算人,沒想著扒她衣服,直接就給溼漉漉的她五花大綁了起來。
見她醒來,既不害怕,也不擔憂,甚至還輕鬆地嘆了口氣,胥斬恨得咬牙切齒,從後槽牙裡擠出一句話:
“你他孃的真是個人才!”
雲琛笑笑,回道:
“過獎,你也是。”
胥斬氣得直接抽刀衝來,作勢要砍雲琛,卻見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神情從容地看著他。
咬咬牙,胥斬收住刀,頗為無奈又憤恨:
“算你有種!”
雲琛琢磨了一下,道:
“今日這事太大,你做不了主,應當押送我去見玉陽基,是殺是剮,都只能由他說了算,你趕緊動身吧,別耽誤時間了。”
“你他娘在教我做事?”胥斬一屁股坐回椅子,瞪向雲琛的眼睛像要噴火。
胥斬是玉家的一等親衛,此次被玉陽基親自指派,來碼頭督辦卸船的大差事。
這價值幾千兩黃金的八層衝鋒鐵木船,將是玉家在洛子水漕運上碾壓霍幫的利器。
此次卸船任務重大,但不是難事,只要小心安排,便是胥斬再搏上位的大好機會。
但如今,玉家幾千兩黃金只換回一條小船,胥斬不敢去想後果。
只怕按玉陽基視護衛如豬狗的態度,他小命休矣。
看出胥斬心情沉重憂懼,一個玉家護衛湊到他身邊耳語些許。
胥斬聽罷愣了一下,儘管還是用恨不能挖骨食肉的眼神瞪著雲琛,但卻緩緩搖頭,嘆氣道:
“‘銷魂一笑’太殘忍了……我與這小子,說到底是各為其主,如果只是為了我自己出口氣,我情願痛痛快快揍他一頓。”
思忖片刻,胥斬長嘆一聲,仰頭悲道:
“罷了,我命如此。將這小子捆牢,送去由老爺處置吧。”
聽胥斬這般說話,同為護衛,雲琛不免對他心生幾分敬佩。
她捅了這麼大簍子,做護衛的胥斬只怕要以命才能抵過。
可他既不用下作手段折磨她,也沒有想著一逃了之,是個有骨氣的漢子。
想到這裡,雲琛心裡生出兩分歉意,便道:
“在下雲琛。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雲琛自報家門,連連道歉,神色十分認真,倒叫胥斬心裡緩和了些。
乾的就是出生入死這一行,死在自家主子手裡,和死在別人手裡,大約也沒有太大分別吧,胥斬心裡想著,忍不住看向雲琛。
霍家祭祖的時候,胥斬親眼見到雲琛如何殺周厲,那霍幫少主是怎樣為自己的護衛撐腰的。
他至今都記得霍幫少主那句擲地有聲的話:
“我家護衛鐵骨男兒,一身好武藝,我縱得他們狂。”
雖說人各有命,各為其主,護衛們的生殺賞罰全憑主子心情和一句話。
但能有霍幫少主那樣的主子在背後護著,那真是生也生得快活,殺也殺得痛快。
說不羨慕是假的。
想到這裡,胥斬忍不住仰天長嘆。
他雖然羨慕,但絕不會背叛。
即使知道將以命抵過,他也會去見玉陽基領罪。
他示意兩個護衛帶雲琛上船,準備起程,自己則找來紙筆,心情沉重地開始交代身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