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之中，燭火如水般蔓延開來，氣氛似乎有些凝重，一位臉色悲痛的蒼老僧人背對佛像，在他對面，神情堅毅、手持禪杖的青年僧人不動如山。
而夾在在兩者中間的，則是一眾悲氏六轉武者。
悲風看著悲雨，痛心疾首道：“他們逼宮？他們為了誰逼宮？他們是有弟子，還是有家人？”
悲雨聞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自悲氏執掌少林以來，便對少林非悲氏弟子施加了諸多限制，包括但不限於，非悲氏弟子不得收徒，非悲氏弟子入山門需無親無故，非悲氏弟子……
悟燈等人都是孑然一身。
悲雨嘴硬道：“他們是為了自己，悟燈等人，只是想掌握更大的權力罷了！”
見悲雨執迷不悟。
悲風復又問道：“我本是讓他們殺死你等，他們為了權利，為何會提出讓你等將功贖罪的方案，殺了你等豈不是更無後患？”
“……”
悲風的質問恍若洪鐘大呂，震得悲風腦子一片空白，無法反駁。
鐵塔寺主持抬眸，目光落向為首的悟燈，就見樣貌青年的僧人手持浮沉，面色悲憫，即使面對悲風的汙衊，亦不曾有絲毫動容。
剎那間。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悲雨，回頭是岸。”
面對背刺，悲雨呼吸一滯。
“你……”
他的目光如刀劍般鎖定鐵塔寺主持，卻見鐵塔寺主持鄭重上前，於純金佛像前緩緩叩首。
而後。
他便衝悲風道了聲佛號。
“悲風大師，小僧願意將功補過，還望悲風大師成全。”
悲風一張泥塑般的老臉上，終於露出些許笑容。
他道：“佛經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聖人亦有言，有過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幡然醒悟，貧僧自會給你這個機會。”
此時，其餘悲氏六轉齊齊上前，衝著悲風身後的佛像跪地不起，獨悲雨一人呆站在原地。
他感覺自己被孤立了！
長久以來，仰仗著悲風胞弟身份的他，不管去往何處都是前呼後擁，亦是悲氏家族之中，除過悲風的二號人物。
哪裡受到過這般冷落。
他心中又羞又怒，身上僧袍袈裟在內力鼓動下獵獵作響。
他一揮衣袖，怒道：“攪吧，攪吧，你們就攪吧，攪得我少林滅了宗，攪得我悲氏家破人亡，你們才會知道後悔！”
恍若少林離了他，悲氏離了他，便會破山滅門，家破人亡一般。
然而，他的這番暴論不曾在密室之中掀起絲毫波瀾，鐵塔寺主持等人依舊跪在佛像前，泥塑般的悟燈一行恍若無聞，悲風幽幽一嘆。
鐵塔寺主持在心中已經給悲雨下了死刑。
果不其然，悲風一步上前，不見其有什麼動作，悲雨這位堂堂六轉武者便沒了聲息，顯然已經魂歸天外。
隨著悲雨的屍體重重落地，悲風同時開口道：“悲雨此人不知悔改、無可救藥，這些年更是作惡多端、罄竹難書，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宗典。”
“悟燈，稍後你命人抬著悲雨的屍體遊街示眾，以儆效尤。”
“至於悲雨留下的爪牙……相當一部分都是為悲雨裹挾作惡，抓大放小，嚴肅教育，若執迷不悟者與悲雨同去。”
悟燈喚了聲佛號。
“謹遵寺正法旨。”
“……”
隨著密室之中的事情落下帷幕，尋常少林弟子察覺寺內突然換了天，曾經跋扈一時的悲氏只留下極小一部分默默舔舐傷口，被打為歪道魔經的諸多經典也再次出現在藏經閣。
那名今日掃雪時誦讀《大般涅槃經》的小沙彌，又一次在少林中掃著院落中的積雪。
漫天風雪中，以悲風為首的新一代少林領導階層漫步於鐵塔寺。
“悟燈啊，齊王此人睿智英斷，他之所言定是有的放矢，你且不可存了悲雨那樣的心思，明日的比試，你千萬付諸全力，不可大意。”
面對悲風的殷切叮囑。
悟燈臉色鄭重道：“悲風大師放心，為了少林，為了……小僧絕不馬虎。”
少林之景只是天下十宗六國之中的一個小小縮影，為了那顆可能到手的七痕結晶，不少宗門乃至國家內部已經開始明爭暗鬥，在大比之前篩去那些不該得到七痕結晶的人。
同時，當日齊王之言，也引起了眾多六轉武者乃至絕頂的重視。
他們不相信齊王會是蠢貨。
可齊王之言，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汪洋大海，波濤磷磷之中，一座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的島嶼上，雕刻建造了各式各樣鬼斧神工的亭臺樓閣，各色宮宇樓臺依山傍水，隱隱與自然融為一體。
蓬萊宗作為十宗之中唯一坐落於蒼茫大海之中的宗門，相較之其餘宗門，蓬萊宗的弟子要少上許多，滿打滿算不過千人。
質量卻是奇高無比。
除卻三兩位今年新收的弟子之外，其餘之人最差都是三轉，光六轉武者便足足有近百位。
顯然，蓬萊宗實行精英弟子策略。
蓬萊宗宗主，顧清秋之祖父，端坐於石雕而成的宗主寶座之上，靜候著演武場上的戰鬥結束。
未幾。
一青衣佳人自殿外翩然而來，若張硯在此，定能瞧出這女子渾身氣質竟與顧清秋有幾分酷似。
縱使嬌軀之上遍佈交錯的疤痕，渾身青衣幾被染成血色，女子亦是面不改色。
那青衣女子進入殿內，衝著上方拱手道：“師尊，是念兒勝出了。”
顧宗主看著自己這大徒兒，幽幽嘆道：“為師如何不知你心中所想，但念兒，妖魔是殺不盡的，便是你得了那枚結晶也是一樣。”
“師尊是不願我去嗎？”
柳念兒淡淡說道。
顧宗主神色複雜，從心底講，他是不願意讓柳念兒參戰，甚至想阻止柳念兒晉升七轉，成為絕頂。
只因柳念兒早已對妖魔恨之入骨，更心懷天下蒼生，她成為絕頂，定然不會認同目前諸多絕頂定下的種種方案。
比如，挑起世俗戰爭，消減人族數量，藉此延緩妖魔成形速度。
比如，利用《修行真解》挑起武者爭鬥。
在柳念兒眼中，世人都是無辜的，眾多絕頂不過是用蒼生之血粉飾太平，於兆億黎庶來講，與妖魔無異。
她成為絕頂之後，定然會造成如今局勢的動盪，這是他不願見到的。
可是……
他有言在先。
“罷了，你既已勝過宗內其餘九十餘位六轉，我這個做師尊的，又有何理由攔你，只是……念兒，一意孤行，不會有好結果的。”
柳念兒緩緩搖頭，神色清冷道：“念兒只知道如師尊等人這般，天下永遠不得太平，妖魔永遠得不到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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