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跟他一個看病大夫有什麼關係?
那些議題都太高大上了,他左右不了一點,能做的就是離得遠遠的,如果能躲避一下時代的浪潮,就是走了大運了。
為此,他暗自給自己制定了規矩:不醫皇族、不醫朝臣,不醫世家。
當然,這些不過是他心中的一動念罷了。
再一動念,心思回到癩頭乞丐這兒。
他終於把自己頭皮都剝了下來。此刻,地上的皮散發著難言的氣味,壘成一座小山似的。
乞丐撫摸著自己的臉,自己的腦袋。
僅僅這一會兒功夫,當然不可能直接將一張月球表面的臉平整的像一塊大理石一樣光滑。
那不是醫術,是仙術。
但他能感覺到,癩瘡周圍原本堅硬的肉芽,軟了,也小了。
層層疊疊的癩瘡似乎被藥泥開啟了一道口子,外面的風從口子裡灌進去,讓隱秘在裡面的傷口感到疼,又感到有些舒爽。
他甚至有種錯覺,不用再做其他手段,只需要一把刀,他就能把這滿頭的癩瘡全部割掉。
“藥效還會持續三天。”張雲霄說:“這三天裡,你還會多次蛻皮。
“前幾次和今天一樣,因為瘡疤還很厚實,你沒太多感覺。但後面幾次,隨著瘡疤漸漸軟化、變小,會扯動內裡的傷口,到時候會有些疼。
“你須得忍著疼,把蛻皮扒下來。
“那些蛻皮,都有各種邪祟瘴癘,不能呆在臉上。蛻下來之後也需要趕快打掃。
“這幾天蛻皮時間,保持臉部清潔、乾淨,不要讓接觸穢物、汙水。
“能辦到麼?”
癩頭乞丐猶豫了。
他猶豫的是張雲霄的最後一句話:不要接觸穢物汙水,保持臉部清潔乾淨。
這對於乞丐來說,有些太難了。
如果能有乾淨的水,能保持清潔,誰願意邋里邋遢呢?
張雲霄見他猶豫,便繼續說:“如果不能做到,那這次治療就前功盡棄,沒有意義。”
他不知乞丐的難處,知道也沒意義。這件事上,結果大於一切。
癩頭乞丐恍惚回到了剛成為乞丐的時候,茫然無措,彷彿周圍人的眼光都變得鄙夷蔑視起來了。
他攥著拳頭,繃著臉,梗著脖子,挺著脊樑,一條腿立的筆直,好像這樣做就能保持一點尊嚴似的。
張雲霄恍惚見到一個倔強的孩子。
他雖然是一副大人的身體,內裡卻顯出點孩子的幼稚來。
而且他倔強的點很迷,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張雲霄選擇不理解,只提出解決方案。
“還有一法。你從今天開始,便加入我善益堂,打工還債吧。”
善益堂作為醫館,保證他周身清潔乾淨,不接觸穢物汙水,還是可以做到的。
癩頭乞丐如蒙大赦:“是,張大夫!”
“叫掌櫃。”
“是,掌櫃。”
“既然是自己人,就不能以癩頭乞丐稱呼你了。你叫什麼名字?”張雲霄問。
“名字?”已經很多年沒人問過他名字了,他心中一片恍惚,需要刻意回憶一下:
“我叫,崔清河。”
崔清河,多麼遙遠的名字。若非這張臉,這個名字本應揚名世間。
張雲霄直接一擊暴擊,打斷了他的感嘆:
“那,小崔,開始幹活吧。先把地面掃一下,記住,是所有房間,包括院子。”
雜工小崔正式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