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霄只是普通人。此時他緊張地要死。
“呦，小劉回來啦？”
拿盆子的僕役姓劉，跟所有窮人一樣兒，名極不入眼，張雲霄也不想“狗剩”“三兒”之類的叫，就只稱呼他做小劉了。
小劉靦腆一笑：“張大夫，盆子拿來了，放哪裡？”
張雲霄指著自己腳下：“放這兒就行。”
小劉將盆子放好，順便再次震撼於連人都能映照出的地面。
“小石，”小石是另一個僕役的名字，此時他正拘謹地坐在角落裡，整個人像石化一樣，一動不敢動：
“你過來。”張雲霄招手，又指了指左手邊高老爺手腕處：“站在這兒。”
小石挪到位置。
“你給號脈，要是高老爺脈搏突然變快，或者突然變慢，記得跟我說。”
“另外，你也要探高老爺鼻息，若是他呼吸變快、變慢，或者停止了，都要告訴我。”
“是，張大夫。”小石一手搭在高老爺脈門，一手放在鼻孔。
這就算是極簡版的“心電監護儀”了，極簡到等他真探出問題來，高老爺早就沒救了。
聊勝於無罷了。
“小劉。”張雲霄指著擺放在旁邊的各類工具：“待會開始手術，我沒精力去拿這些工具。到時候我說工具名字，你得把相應工具遞到我手裡，清楚麼？”
“是，張大夫。”小劉鄭重其事。
很好，器械護士也有了。
那麼，開始吧。
先消毒，一整瓶的碘伏倒上去，好好給高老爺洗了個頭。
這要是別的好好的，最後死在細菌感染上，他估計跳樓的心都有了。
接下來，切開頭皮。頭皮有延展性，也有比較豐富的血供，不能讓頭皮互相擠壓、撕裂，所以切口須得有一定弧度。
靠著中醫外科技術的經驗包，張雲霄雖然第一次做，手也穩得一批，在高老爺蒼老的頭皮上畫了一個圈，然後遊離頭皮頭骨，開出半個巴掌大小的窗。
蒼白的頭骨映入視野。
兩個僕役沒什麼變化，張雲霄反倒有反應了。
他終歸是第一次手術。經驗再多也是系統給的，真正上手，場面還是很有衝擊力。
“鑽！”
沒反應。
“木工鑽！”
“啊？哦。”小劉這才將木工鑽遞了過去。
木工鑽事先經過清洗，又放在消毒櫃裡消毒，做手術是沒問題了。
但它本不是為了在腦袋上鑽孔而生，因此哪哪都不對勁，須得極為小心謹慎的用力，
否則力道大了直接劃到一邊，給頭皮劃開一個口子，或者鑽得更深直接鑽進腦髓，都是要命的事。
而此時，小劉、小石已經三觀盡毀。
他恍惚記得小時候，長輩們談論胡人的暴行有類似的描述，
什麼給人骨上穿上眼做項鍊，什麼活剝了人皮做裝飾品，各種駭人聽聞、匪夷所思。
每每他們都慶幸，慶幸萬生了百十年。
但他們現在覺得：慶幸早了。
第一次看到無菌手術室，他們覺得這是神蹟。張大夫是再世臨凡的仙人。
現在看到這駭人的手術，他們覺得這分明跟那胡人沒有兩樣，張大夫即便不是胡人轉世，也是在世妖魔！
要不然，怎麼給人頭骨鑽眼呢？還拿的是碩大的木工鑽！
“葦管。”妖魔又發話了。
可憐他們這些僕役，以為是跟著神仙終歸成仙得道，沒想到是掉進了魔窟，死無葬身之地。
小劉遞過葦管，手都在打顫。
張雲霄沒功夫理會，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
“開啟病灶直觀顯影。”
視線中，大腦、小腦、腦幹清晰可見，紋路纖毫畢現。
而在左腦深處，有一團陰影。那裡是淤血。
好在周圍似乎沒有出血點，顯然之前的出血點已經自行止住了。萬幸萬幸，他現在可沒能力手術止血。
調整葦管角度，保證一路上不會碰到影響感官、語言、說話等等功能的神經區域，
而後，果斷往裡一插。手感就跟吸管插進豆腐腦，讓人忍不住想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