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想著等醫生的七年學習結束,就回到老家州府,開一家醫館算了。
憑他太醫署的經歷,相信不會難。
重振魏家,也只能留給後代們來努力了。
本以為就如此了。但現在機緣不就來了麼。
張雲霄,據說連寒門都不算,根本是庶民,只是長安城裡的平民大夫。
他的醫術,按照同學討論,有的說是華佗神術秘傳,有的說是坑蒙拐騙,有的說是離經叛道。
都無所謂,他只注意到一件事。
吳晟,太醫署的一把手,太醫令,一個七品官,也要聽張雲霄的吩咐。
那,他的醫術,出身還有關係麼?
沒關係。他必然有他們都不清楚的資本,才讓吳大人這麼聽話。
畢竟據他觀察,吳大人自恃地位,自恃太原王氏女婿的身份,輕易不把人放在眼裡,對於太醫署裡的人是如此,
對太醫署的上官,禮部的大人們,但凡五品之下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張雲霄的資本,至少相當於朝廷四品大員的威懾。
這是什麼?這是一條大腿!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抱住,並不為人注意的大腿。
他一定要抱住,不再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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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霄並不知道自己被當做了大腿。
他只是欣喜於太醫署裡總算還有膽大的,自告奮勇的。
他對魏常輝招手:“上前來。”
魏常輝迎著眾人各異的目光,站在剛才醫師站著的位置。
他感覺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坐立難安。
左手邊是冷著一張臉的吳晟。右手邊是頗為開心的張雲霄。身前是躺著的,跟死了一樣的病人。
被三方包圍,壓力極大,別說思考了,他現在只想找個縫鑽過去。
他這才明白,那幫醫師、醫工們也許並非水平不濟或者膽小怕事,而是被這股巨大的壓力嚇跑的。
畢竟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世家出身,不過是為了鍍個金,學個技術,混口飯吃,拼什麼命啊。
魏常輝沒有選擇。他身後沒有世家,沒有退路,只能拼命。
“準備好了麼?”張雲霄問。
魏常輝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他拿起手術刀。
這把刀比他們割毒瘡常用的刀更加細小、鋒利,一般的拿法會有種不穩的感覺。
魏常輝感覺它不像刀,倒更像是筆。他索性像拿毛筆一樣拿著它。
吆喝?悟性不錯啊。張雲霄對此刮目相看,根本不用提醒,居然自行領悟了執筆式?
當然他跟現代的執筆式多少有些區別。畢竟現代執的是硬筆。他執的是毛筆。
但人家都自行領悟了執筆式了,還要啥腳踏車?
張雲霄在崔明衝肚皮上劃了一個叉,又點著叉的交叉點:“這裡斜著切口,至少五公分。”
“用力要輕、細,一次切不開沒關係,那就再切一次。但用力過猛,有可能直接劃破腹膜,損傷腸道。”
魏常輝點頭,示意明白了。
然後一刀下去,劃開一道口子,血流了出來。
“等會,”張雲霄叫停了魏常輝,掃視了眼眾人。
十三名醫工級別以上的太醫,離得遠遠的,如果不是身後還有一圈醫生,恨不得躲到院外去。
“你們離這麼遠幹什麼。”張雲霄招呼:“都過來,看手術怎麼做!”
眾人看著吳晟。
吳晟臉都黑了:“都過來吧,機會難得。”
這機會,他們寧可沒有。太醫們心不甘情不願地挪過來,探頭去看。
“繼續吧。”張雲霄這才招呼魏常輝繼續。
接下來,是肉上雕花一樣的步驟。魏常輝一點一點下刀,跟廚師割肉一樣,割出一個五厘米的口子。
確定了長度,他才又一點一點的往深處下刀。
崔明衝不胖,腹部輕薄。沒深入多久就看到了白色半透明的腹膜,以及腹膜之後的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