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霄不知其中細節，但大略的東西還是知道的。
整個貞觀年間，乃至整個唐朝，皇權一直在跟世家爭奪，從軍權到政權，從中央到地方，此消彼長，無終無始。
直到出了個黃巢，直接把桌子掀了。
無垢的意思也很明確：為了大局，這人不能死。
但這人不能死，就得張雲霄出手。
而無垢，是女人，是母親，也是政治動物。
對於政治動物來說，一切都是可以權衡的，一切都是可以捨棄的。
張雲霄擔心，無垢會為了大局，犧牲自己。
倒並非性命，而別的什麼。
比如讓他成為太醫令，吸引世家的目光和火力。
他本來沒意識到這些，但當親眼目睹無垢對吳晟的態度，並且點出“太醫令忠於世家大於忠於皇帝”的時候，
他就覺得，吳晟這個太醫令大概到頭了。
而無垢在他面前說出這話，未嘗不是給他提個醒，或者試探一下看他的反應。
帝后一體，這顯然可以看做是李世民的想法。
當官自然好，尤其是專業對口的官。但成為太醫令無異於是把自己主動架在火上。
一面李世民的皇權，一面是世家，兩面都有所求，兩面都得罪不得。
絕對能把他烤的外焦裡嫩，油水四溢。
“我想想，想想。”張雲霄沒拒絕，也沒答應。
茲事體大，選擇救或不救，對他影響都很大，反而要想得更清楚一些才行。
至於崔明衝，哪怕是腸穿孔，既然現在還活蹦亂跳的，一時半會就死不了，讓他等著吧。
無垢並沒有再言語逼迫：“那我在院子裡曬曬太陽，等你的回覆。”
曬太陽對氣疾患者有好處，但無垢顯然不是為了治病曬太陽。
張雲霄甚至懷疑，她就堵在門口，只要一開門就能看見她。
那她也等著吧，多曬曬太陽對身體有好處。
現在的情況看起來複雜，實際怕是比看起來還要複雜。
但落實到他個人，只有救或不救兩種選擇而已。
如果去救，沒救活。
皇后說這人不過是最末分支的最末弟子，讓他不必害怕。
但他很認同吳晟所說，人拍打螻蟻未必是存著惡意、報復，可能僅僅是多看了你一眼。
畢竟李世民所在的皇族，是關隴軍事集團之一，是五姓七望也得聯姻團結的存在。
他們都是人上人、天龍人，並不知普通百姓的為難和無力。
一旦他去救了，卻沒救活，善益堂大機率就不存在了，而他下場也不會太好。
如果去救，救活了呢？皆大歡喜。但歡喜之後呢？
歡喜之後，按照無垢所說，他是幫了皇帝一個大忙。也可能是小忙？
總之李世民要承這個情的。
他也就正式進入了皇帝的視野，不是以一個救治疾患的民間大夫的身份，而是一顆棋子的身份。
至於這顆棋子是舉足輕重，還是隨手可棄，那就要看這顆棋子的表現了。
但另一方面，他會經由崔明衝，進入清河崔家的視野。
或許在崔家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賤民大夫。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更有可能是另一個方向。
畢竟他是治好了連太醫令都無法治癒的疾病，說明他醫術精湛。
二來，帝后幾次三番來到善益堂。在崔家看來，他與皇帝關係匪淺。
他可不相信，帝后幾次三番的來這兒，朝中、宮中會沒人知道。
怕是暗自裡，早就一群人在分析他是何方神聖，甚至派人混跡在圍觀人群裡了。
於是他極有可能，被動的成了崔家的棋子。
當棋子屬於一個騎手，我們叫他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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