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開始只是猜測,當吳晟過來的時候,基本就是實錘了。
崔明衝說的明明白白。他是要找太醫署的太醫來瞧病。
然後,吳晟來給他瞧病了。
也就是說,吳晟是太醫。
雖然太醫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但因為多給宮中和朝臣看病,地位並不低,
至少整個長安城,能對太醫呼來喝去的人物,沒有多少,更別說之前她相公給吳晟說的跟孫子似的了。
有之前的推論,結合現在的發現,基本就十拿九穩,鐵板釘釘了。
“是有些猜測,不知夫人,”張雲霄姿態放得很低,給予足夠的尊敬:“是想讓我猜到呢?還是不想讓我猜到呢?”
無垢沒想到踢出去的球又給踢了回來:“猜到又怎樣。沒猜到又怎樣?”
“倒也不會怎麼樣。”張雲霄想了想:“只是,夫人若想讓我猜到,那您便是高高在上的貴胄,而我不過是長安城裡一名不見經傳的大夫。
“我們之間便不可避免要多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無垢頭次聽說這次,感覺怪稀奇:“難道,那會改變你對我的態度?”
“不會。”張雲霄說:“但會改變您對我的態度。”
如果他為官,或者在衙門、朝廷任職,說不得態度真要變得恭敬起來,誠惶誠恐、畢恭畢敬,恨不得打個噴嚏都要寫出一個關於貫徹落實一個噴嚏的報告。
但好在,他是大夫。大夫眼裡只有病人。
張雲霄眼裡沒有三六九等,在他眼裡某些方面來說這群古人都是渣渣。
這個時代再多的富貴和權柄,與後世的景象相比其感動都會大打折扣了。
李世民再是千古一帝,上廁所不還得用廁籌麼?
他的死亡不還是源於荒誕的“求長生”麼?
當他想象到這些場面,所謂的敬畏就變得很稀薄了。
無垢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雖然明白,卻不理解,就跟張雲霄也無法告訴她後世相對於唐初的瑰麗。
“那,你暫時還是不要猜到了罷。”無垢笑說:“行了,我就去正堂看書去,不給你添麻煩了。”
她朝正堂走了沒幾步,回過頭來:“哦,今天這事,我不會跟夫君說的。”
張雲霄緊繃的心絃這才鬆下來。
無垢若非要捅破這窗戶紙,影響還是很大的。
先是,皇后出宮住在城中醫館,雖然晚上還回宮,但,這應該不合規矩吧?
再者,皇后疾病都是太醫負責,讓民間大夫來看也就罷了,絕不可能允許他做一些激進手段。激進的藥方都未見同意,更別說後期的手術。
最後,帝后頻繁出入皇宮,來這醫館,是不是要加強安保,御林軍啦,千牛衛啦之類的也得佈置上。
當然,這些問題本來就存在,但終歸有層窗戶紙遮擋著。
而一旦身份攤牌曝光,與身份相匹配的東西是不是也得跟上?
張雲霄對這些完全不瞭解,只是憑感覺覺得,其中該是有些很複雜的博弈和謀劃。
維持原狀,這些博弈謀劃就還在水面下。可一旦攤牌,它們就會來到水面以上,來到他眼前。
單單惹眼沒關係,他擔心會給醫館和他帶來麻煩。
而宮中的、帝后身邊的麻煩,他這小老百姓連沾都不想沾。
他當然知道這屬於鴕鳥心態,帝后都到身邊了怎麼可能不沾,但人總是有僥倖心理,尤其是對於不熟悉的領域,並且完全無法反抗的時候。
能拖一時是一時吧。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他就想改變歷史的悲劇。
如果長孫無垢活得更長,如果李承乾沒有瘸腿,大唐會不會更加昌盛,進而引起蝴蝶效應,影響千年後的未來?
醫術和系統,給了他實現想法的可能。
他本能覺得,要想改變歷史,醫館和他該獨立於歷史浪潮之外。
而一旦帝后公佈身份,意味著他不得不從醫館中走出,不得不成為皇帝手中的棋子,在政治博弈中站隊甚至追逐,裹挾在歷史浪潮內。
這或許能讓他獲得更多的名望和地位,卻與他改變歷史的初衷相悖。
若已在歷史之內,又如何改變歷史本身呢?
這一刻,他明晰了內心的想法,堅定了要走的路。
他陡然覺得身後冒金光,身影都偉岸起來了。
“掌櫃!”夥計一聲呼喊,金光碎了一地。
“乞丐又燒起來了。”
崔清河又發燒了,好在意識還算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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