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沒了,都沒了。”
又是一聲嘆息。
在盛大的遊行中,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偏僻角落裡發生了什麼。
人們在狂歡,在歡呼一位真神的到來,即使那些堅定的舊神的信徒,也被這熱烈的氛圍所調動、被感化,慢慢不再牴觸,不再仇視。
隨著麵包和牛奶的發放,更多生活物資到了物質稀缺的東區人民的手中,看得見的利益暫時收買了他們的“忠誠”。
這或許是浮於表面的,是不值得被信任的。
可這就是第一步。
“我知道了。”
牧師依舊沒能理解西里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知道,他所受的教育不允許他漠視不公的發生。
他攙扶失魂落魄的年輕人起來,手指指向已經駛遠的花車。
“孩子,你剛剛似乎對我們的信仰有所誤解。”
他讀出了一些西里斯內心恐懼的來源。
“你稱祂為帝皇?”
身體完全倚靠著牧師的西里斯麻木地點了點頭。
“祂不是皇帝。”
牧師語氣平和。
“祂也不喜歡我們稱祂為神。”
牧師有些痛苦,他的表情暴露了,他其實是不願意接受這則命令的。
“祂認為祂始終是我們的一員,不比誰高貴,也不比誰特殊。
祂說,祂之所以站在現在的位置,是因為我們這個大家庭需要祂的付出。
祂之所以享受民眾的膜拜,是因為祂需要這些作為食量,儘可能延續自身可用的年限。”
這些都是戰爭之後,新的神諭中的內容。
當初新神諭的降下在世界範圍內掀起了軒然大波,天之主魯莽的決定完全推翻了數千年來人們心中固有的認知。
祂打破了鋼印,也摧毀了神壇。
但和祂彪悍戰績不符的是,這一次,祂沒能成功。
就連祂最信賴最忠心的天使,也在反對祂,祂最早一批的戰友們,也不理解祂的做法。
連另一位主,無形無相之主也說,這是不妥的。
在一個有非凡、有神的世界裡,平等還是太早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牧師現在用那有爭議的內容,去安撫他懷中受傷的孩子。
“我們向祂祈禱,為群體貢獻我們自己的力量,祂也會注視我們,在祂的照耀下,沒有惡徒膽敢施以暴行。”
牧師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決定不再深究年輕人精神失常的胡言。
“來吧,我帶你去教堂,我們說清這一切。”
……
目視著牧師漸漸遠去,一身西維拉斯場警察打扮的傑利·查拉圖努著嘴唇,套出煙盒。
他精心策劃的劇本第一幕就失控了。
他花了一整個晚上編排好的、天衣無縫的偶遇,終究還是沒用上。
誰能想到目標在見到天之主的神像後跟見了鬼一樣,比那些作惡多年的惡魔還要誇張。
如果不是他知道目標根本沒有作亂的機會,他早就第一個衝上去了。
“現在怎麼辦,先生?”
傑利旁邊,同樣惆悵的哈克警督大口吸著香菸。
傑利不說話,他還在想剛剛聽來的胡言亂語。
帝皇?
大遠征?
這些怪異的詞彙,勾起了他的回憶。
記得已經發達的克萊恩·莫雷蒂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天之主還是真實造物主,完成了一天任務的他們酒後閒談,克萊恩問他和A:造物主終日守在聖亞倫斯地宮,是不是為了鎮壓什麼,或守護某個秘密。
他那會兒先是狠狠地嘲笑了被A破天荒訓斥的克萊恩一通,又大言不慚的質疑廷根大學歷史系畢業生學術水平的含金量,然後才不情不願地糾正。
造物主常居地宮,不是因為任何狗屁原因,單純是照顧七神脆弱的神經,不願在不合適的時候引發無謂的戰爭。
而且,就算真的有秘密,那也不是他們能知道的。
他的話把克萊恩駁的滿面通紅,彼時尷尬的“詭法師”支支吾吾的解釋,顧左右而言他。
什麼帝皇,什麼大遠征,什麼文學創作的相似性。
那時候的他,還以為“詭法師”是看了羅塞爾的冷門小說,是在拿哪個可笑小說拙劣的世界觀和前後矛盾的編年史搪塞他們,可現在看……
傑利缺少光亮的黑瞳內隱藏著危險的鋒芒。
難道早在舊日時代,就有了對今天的預言?
人類之主?
有意思。
皮靴狠狠碾過摔落在地的菸頭,傑利轉身離開。
“大人?”
警督哈克趕忙追上。
“我們下一步去哪?”
警督還記得,他們的任務是接觸謀殺案的受害者,必要時保護性關押。
“去教堂。”
傑利腳步不停。
“我親自和教會的同僚溝通,把目標轉移給我們。至於其他的……”
他頓了頓。
“一切照常。”
……
人類之主?
極高極高的無窮高處,看守著灰霧的神從深紅星空中捏來一顆星辰,饒有興趣地打量。
“呵,這都第幾個英國人了。”
也不知道天尊怎麼想的,抓了一堆中二病上來,現在確認的五個英國人裡,有三個都鬧了誤會。
周明瑞失笑,搖著頭,把新的趣聞分享給了落座在上首左側的夥伴,飽含戲謔地調侃。
畢竟,這個世界最大的中二病患者,就在祂身邊。
不管是自詡母神的莉莉絲,還是標榜天命之子的法布提,又或是從來沒完全融入當前時代的羅塞爾,都比不過這位不是?
“英國人狹隘的理解和對世界歷史粗劣的二創罷了。”
能夠讀到好友心聲的天之主,凡人阿列克謝·索爾仁尼琴,也是剛剛鬧劇隱形的主角之一,被調侃的人類之主,壓著隨時可能起跳的眼角,無奈也無力的辯解中滿是水分。
“創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您是一切偉大的根源……”
可惜周明瑞不打算放過阿列克謝,見好友張嘴就來,天之主不由按住額頭。
“夠了,我們還有正事,記得嗎?”
上首,灰霧活潑的新主人笑容緩慢消失,隨著最後一點幽默、輕鬆的空氣被嚴肅擠壓失去最後一寸生存的空間,靈界之主對星界之主說話。
“目前看來,天尊的佈置是有效的。”
祂和肅然鄭重的友人對視,微微頷首。
“我能感覺到,藏在他們每一個靈魂內的危險。
我能看到連線在他們身上的絲線,還有……”
……
“蠢蠢欲動的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