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單調的掌聲迴盪在大門敞開的禁閉室內，每一下都在貫穿西里斯脆弱的心臟。
“很好，很好。”
細長的鬼影詭異的從地上長出，那本該在傑利·查拉圖手中的提燈不知何時和影子在了一起，空蕩蕩漂浮在半空，也因此，“詭法師”才解放了雙手，能夠盡情任性。
“看來你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罪孽，也願意承認了，對嗎？”
西里斯拼命搖頭，但沒有用處。
“沒有記憶，否認了自己在原魯恩政府記錄中的合法身份，哦，你還貼心的替我摘去了那個本該屬於你的，棘手的受害者身份……”
傑利側了側頭。
“我是否可以斷定，你是在主動向我袒露你的罪行。
承認自身那些不可示人的秘密，以及一項不為我們瞭解的，更惡劣的謀殺行徑？”
從西里斯被放入西維拉斯場地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在這段時間裡，傑利徹底搞清了上峰對待舊日遺民的態度。
原來早在A拜訪他之前，其他地區尤其是因蒂斯境內，已經被發現多起舊日遺民復甦事件，這些自歷史中歸來的冒失者們多半脆弱，自以為搞清現狀後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瘋狂。
但還有一部分，一些可能在舊日時代就極度危險的異類：他們不是同當地本來的危險勢力勾結，就是追隨羅塞爾大帝的腳步，踏上了名為自毀的不歸路。
最具威脅性的一個：一個自稱助勒基福勒的行兇者，在眾目睽睽之下引爆了來路不明的靈性炸彈，造成一百二十七人傷亡。
經由天之主的信徒調查，這名恐怖分子使用的武器與“慾望母樹”信徒的手段高度重合，疑似南大陸戰爭中“血藤”的遺留。
除了爆炸直接造成的人員損失，不知名的瘟疫也開始在因蒂斯內陸橫行，預計需投入三支以上非凡小隊的力量，配合經驗有素的當地嚮導，才能徹底消弭助勒基福勒造成的傷害。
也拜其所賜，對於此類極端不穩定的危險分子，高議會批准了前所未有的嚴苛對待，就連奧爾索諾一世也強調了雷霆手段的必要性。
這是天使們第一次嘗試填補因兩位主語焉不詳、態度曖昧而造成的權力真空，同時事實證明，祂們果斷地鐵腕相當有效，也未遭致主的反對。
沒有直接的神諭，也沒有懲罰，就連A轉述的：克萊恩·莫雷蒂一廂情願的能力範圍內的優待，在實際操作面前也顯得脆弱不堪。
或許換一個執行人會顧及主的喜惡，但他是誰？
他可是傑利·查拉圖，講句大逆不道的，當初主降臨塵世時，他在場。
“沉默也是一種答覆。
如果你不願意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我也可以為你代勞，在認罪書上籤下你的名字。
放心，沒人看得出來，也沒人會在意。
一個決心拋棄全部過往的人，是不值得任何人同情的，也不會有人浪費精力在這樣一個隨時可能死亡的浮萍上。”
失去了對無形無相之主所有濾鏡，也可能從未有過濾鏡的傑利·查拉圖，邊進一步向西里斯施壓，邊拉過一張空閒的椅子，美美躺了上去。
不得不說，魯恩人很會享受，就連特殊禁閉室配置的安樂椅，也比他辦公室用來待客的那些舒服。
“我沒有……”
可能是怕了，傑利聽見一聲有氣無力的反駁從陰影裡傳了出來。
“那麼，我可以給你另一個選擇。”
他挑起了眉頭，調整著依靠在安樂椅中的身體，雙腿交疊。
“既然你自稱你是無辜的，又不願承認你同你——我是說，記錄中的你的關係。
那麼請你交代清楚，明明白白的講清你的來歷。
請放心，我姑且算是有一點修養的傾聽者，不會在你結束前打斷你的。”
傑利攤開手掌，一副請自便的模樣。
似乎是被他忽然放鬆的強硬打動了，也可能是自知再拖下去可能會滑落到更不利的境地，短暫的沉思後，西里斯娓娓講述自己的過去。
……
“顯然，他和我和你乃至黃濤一樣，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選中。”
一半身軀囊括著群星和寰宇的神祗眉頭緊鎖，慘白不似活物的手指挪動黑色士兵，試圖將已死的棋局改變。
“也不盡然。”
另一隻同樣缺少血色，但和一般人類更為相像的手指按在了對立的白色棋子上，線條簡潔的主教棋下不斷有深紅漣漪震盪。
“比起我們，那些被你親自還以自由的人中，有一些和祂建立了更深層次的聯絡。
祂的意志沒有完全死亡，你佔據了祂的身體，祂的王座，卻也給了祂自由的希望。
在掙脫絕大多數自祂誕生起就存在的鎖鏈後，祂終於能夠像一個真正的鬼魂一樣，遊蕩在靈界之海，以前所未有的輕鬆姿態去介入那些不定的命運之線。
不用再考慮代價，也不用考慮後果，你是王座的繼承者，而祂是王座中不可控的一部分，你在行使權力的同時，自然要替祂無償揹負祂惹下的所有禍亂。”
沒有猶豫，主教高舉權杖，橫衝直撞吃掉了剛剛挺進計程車兵。
隨著又一枚黑色棋子滾落，深紅為底的棋盤上，除了垂垂老矣的國王，只剩下了一位將死的騎士、一架戰車和一位捉襟見肘的主教，以及少得可憐計程車兵。
“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不可能留下所有和我們一樣來自那個時代的人，這是你我必須承認的。”
地球的天之主，泛人類種族的救世主，在西半球隱隱擁有“人類之主”呼聲，榮譽無數但現在又很難看出任何特殊，只隨意披著白色長袍的高加索人輕輕揉捏著下巴，對好友露出難色。
苦澀在祂常年靠近的兩眉處醞釀，似乎永遠也無法消散。
“周，我們不得不承認，即使是我們那個時代，暴力、分裂、仇恨，依舊是世界根深蒂固的主旋律。
美好的印象總是隨著時光變厚而堅固，但這不是我們否認現實的理由。”
……
阿列克謝·索爾仁尼琴的目光停留在灰霧殿堂的高處。
那裡，一段悲劇的留影正迴圈播放：
助勒基福勒。上帝在中東的先知。
一個愚蠢的惡徒盜取了他的名字，在過往仇恨埋葬的一萬年後，犯下了新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