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深知“無麵人”德行的傑利·查拉圖不敢半分怠慢,從地上快速爬起的同時,還恰到好處的表現出絕對的尊敬。
“呵呵,最近太忙了,精神不太正常。”
說著,傑利指了指太陽穴。
“這是獲得神性後必要的代價,每個半神都逃不掉。”
“……”
渾身隱藏在黑色長袍下的訪客沒有說什麼,那看不清的眼睛似乎只在“詭法師”那與最新版聖典中,“偉大聖靈”格爾曼·斯帕羅極為相似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就移開到了別處。
他,也可能是她,視線在寬闊但空蕩的辦公室中游走,只有在掠過堆疊的小山包似的檔案時才有所停頓,緩緩繞了一圈後又回到“詭法師”身上。
“帝國法務部。”
一隻缺乏血色,藝術品似精緻的手從長袍下抽出,纖細的指尖末端掛著一本令傑利脊骨發顫的猩紅。
“經舉報,非凡事務應急處理辦公室主任疑懈怠工作,借職務之便謀取私人利益,欺壓轄區內公民,非法傷害一般民眾……”
無情地宣判聲聲如刀,一下一下穿透傑利的心臟。
他彷彿被丟進了冰水,只覺得連舌根都是冷的。
和莫名其妙被貶一樣,傑利這次也搞不懂到底是誰和自己過不去。
當然,法務部的指控並非空穴來風。
他確實做了一些不太上的去檯面的事,正在不斷疊加的指控裡每一條都能在現實中找到依據。
可那絕不是為了一己私利,或者失意落魄下的惡性報復。
天之主在上,他決不是那樣的人。
作為一名查拉圖,他以體內流淌著初代查拉圖公爵的血脈,以捍衛查拉圖之名為容。
誠然,他不是什麼好人,可他絕不會作踐自己的姓氏和人格。
他從未把那些魯恩難民放在眼裡,又怎麼會刻意去浪費自己的精力,只為了羞辱幾條喪家之犬。
“先生。”
傑利打斷了宣判,一掃方才頹勢,挺直了胸膛。
他想通了,現在必須做點什麼,哪怕是狡辯。
“請容我稍作辯解。”
自稱法務部專員的黑袍來客抬高視線,用沉默作出回答。
目視著那兜帽下的黑洞洞,傑利深呼吸。
“我承認,我動用了些不被帝國法律所允許的非常手段。
這些手段當然上不去檯面,也不知您是從何處聽聞了,但我想,我的所作所為總體來講還是有利於帝國,也有利於當下北大陸複雜現狀的,更沒有觸及帝國的底線。
在過去,類似的方法頻繁出現在情報部的報告中,幫助我們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我無法認同,在勝利後我們反倒要為了遷就那些失敗者,而不得不改變我們以往的作風。”
專員疑似不悅,從他細微的肢體動作裡,傑利能夠讀出不認同的情緒。
可這已經無法動搖“詭法師”了。
傑利·查拉圖可以接受帝國對他的冷藏,卻絕不會對那些無足輕重的人和物屈服。
他昂首挺胸。
“我不會對帝國的決定有任何異議。
也請您尊重我,給予我保留意見的權力。
如果您願意高抬貴手,答應我這小小的請求,我也樂意配合您的一切調查需要,為我自己搏一個清白。”
說罷,他不再言語,緊閉嘴唇,等待對面的答覆。
……
“權力?
清白?”
出乎傑利意料,受命前來的專員沒有大發雷霆,惱怒傑利·查拉圖寧不低頭的態度,更沒有搬出更大的帽子和靠山來壓他的氣焰,反倒是笑了。
渾身藏在兜帽之後的神秘專員,竟然笑了。
那笑聲令他不寒而慄,那笑聲……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你還是這麼傲慢,不知所謂。
無足輕重?
喪家之犬?
傑利·查拉圖,情報部特別行動司司長大人
你蔑視魯恩人,瞧不起凡人—主的羔羊。
可和成名已久的諸位殿下相比,和那些犧牲在偉大征途中,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和事業獻出生命的無數先驅相比,你又算什麼呢?
的確,命運眷顧,你也觸及了神性,窺見了世界執行的真理一角,但那又如何。
五千年來,半神浩如煙海、多如牛毛,又有幾個有幸目睹今日。
你這個傲慢自大的蠢貨,還真是高高在上。”
“住口!
不,不,抱歉,我的意思是……”
傑利·查拉圖面露慍色卻不是因為羞憤。
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強作的驕傲漸漸崩壞,慌亂的同時又有一點驚訝迸發。
“你……你!”
他結結巴巴,發問求證的慾望和乾澀的口腔對抗。
“你……你剛剛說什麼?”
“嗯?”
專員來不及發怒,不滿尚未燒起便熄滅了。
黑袍稍稍側首,略感疑惑。
“你剛剛!”
怪異的潮紅浮現在傑利的臉頰,那與格爾曼·斯帕羅幾乎一般的面容逐漸崩壞,簡直是對神最大的褻瀆。
“你剛剛……是不是說……”
他深呼吸,不能自己,扼住了專員的肩膀,一字一句。
“……你是不是說,特別行動司的,司長?”
……
遲遲沒有回應,就在傑利就要相信他確切聽到的稱呼只是專員習慣性的禮貌和體面時,黑袍之下忽傳輕笑。
“不,無需質疑。”
專員輕輕別開叩在自己肩膀的雙手,在傑利·查拉圖緩緩圓睜的雙目注視下,揭開了囊括了全部秘密的兜帽。
“帝國情報部貝克蘭德分部特別行動司司長,傑利·查拉圖。
你的休假結束了。”
黑髮柔長,面若婦人,紅眸妖豔而尖利的男人,二十六人修會之首,A先生,“造物主的黑劍”,唇角勾著戲謔的弧度,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