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數載,不過一夢。蕭雲帆已經活了三十多年,這些年裡他做過許多的夢,有的夢他還記得,有的夢他已經忘卻。好在人生有夢,心有所依。少年時,他夢想著長大,等到他真的長大了,心中卻沒有當初期許的那般。
小時候,有師父在身邊,他心裡覺得很踏實;師父走後,那種踏實感便蕩然無存。一想起師父,他就忍不住掉下淚來。這些年他在江湖上雖說為浪劍門掙了些臉面,可這些遠遠對不住師父對他的期許。其實謝天琊並未要求徒弟非要闖出多大的名頭,只要他一生無憂,平安喜樂,便是對得住自己的教誨,反是他這做徒弟的總覺得虧欠師父的太多。
明月中天,銀霜鋪地。夜風自樹林間呼嘯而過,葉子沙沙作響。蕭雲帆跪在兩座墳冢前神情苦楚,兩隻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他獻上貢果,點明香燭,焚化著紙錢黃表,隨著火焰跳動,一縷縷白煙升起,那兩座墓碑上方恍若有兩位老人含笑而立。
蕭雲帆望著那虛影,拜了三拜,而後倒了兩碗酒潑灑在地上,半空中兩位老人虛影彷彿心有靈犀一般,不約而同舉起酒碗,碰了一下。
火光中蕭雲帆望著那墓碑上的字跡,感慨道:“師父,師叔,帆兒無能,給你們兩位老人家丟臉了。寧夏一戰,我一敗塗地。連累一眾武林豪傑送命,弟子……弟子無能……”說著說著,淚水打溼了衣襟。
斑斑淚光中,他彷彿又看到了那一個個熟悉的面容,駱九天、霍中原、銀十三、白若萱……
就在他失魂落魄之際,背後不遠處一個聲音冷笑道:“哭哭啼啼就不無能了麼?”
蕭雲帆聞言一呆,回過神來,趕忙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痕,霍地站起身來。尋思:“紫玉山向來無外人,那秘道之口鮮有人知,對方又是如何進來的?”
一道人影由遠及近,倏忽間就已飄至他面前。來人身材高瘦,面如冠玉,雙目如電。兩隻手背在身後,透著一股不凡的氣勢。
“巽易先生,是你。閣下緣何來此?”
“你玉獅子一向聰明,難道這也猜不出?”話語中滿是揶揄。
蕭雲帆聞言怒氣上衝,但礙於此人曾幫過自己,倒不好發作。他挺起胸膛,目光逼視對方,心跡已表露無疑。
豈料對方毫不在意,彷彿沒瞧見他這個人一樣。
那雙眼只是望著兩座墓碑出神,良久他嘆了口氣道:“老謝,老葉,你哥倆倒是走得坦然,獨獨於兄弟我一個在世上,好不寂寞。”
這話一出蕭雲帆頓感意外,只聽巽易主人無不哀傷地道:“小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他們兩個是我的朋友。
聶某一生狂傲,能讓我瞧上的人不多。老葉算一個,老謝算一個。我原本以為你會是一個,可方才瞧你那哭哭啼啼的女兒態,如今你連個半個也不是!”
蕭雲帆搖了搖頭道:“閣下是前輩高人,又與我師父師叔為友,我是他們的晚輩,自然不能與閣下平輩而交。你笑我女兒態,我自然不會與你計較!”
巽易主人笑道:“你倒是會賣乖!我若和計較,倒顯得有失身份。”說著他拎起酒罈,自斟了一碗,咕嘟嘟喝下。
蕭雲帆伸手去攔道:“喂!這酒好歹是我孝敬我師父師叔的,你要喝酒。我回頭請你就是,何必和他們搶?”
巽易主人用手指點著他嘖舌道:“老謝,瞧瞧你調教的好徒弟,我啊就喝你一碗酒,這小子就拿話頭來壓我!”
說著又連幹了兩碗,蕭雲帆本欲發作,念及他身份不一般,也只能幹看著對方喝。待巽易主人快把酒罈喝到底,這才悠悠吐了口氣,道:“痛快!”
蕭雲帆一臉無奈道:“喂喂!聶先生,你好歹也是幽暗之都的首腦人物,看朋友不帶酒也罷,居然連他徒弟孝敬給他們的酒也喝個精光。這事若傳出去,你的老臉往哪兒擱?”
巽易主人打了個酒嗝道:“老臉?你看我的臉老麼?我瞧你小子別的沒事沒學會,老謝這小氣的毛病倒學的爐火純青!這酒是你孝敬他們的,也就等同他們的,我喝他們的酒他們都沒言語,反是你囉囉嗦嗦,好不爽快!”
蕭雲帆為之氣結,說:“我小氣,我囉嗦,喂喂!你這是倚老賣老。”
巽易主人大笑道:“他們哥倆最喜歡說笑話,你小子沒來之前,老夫在這兒已經陪他們說了許多天的話,吃他們一頓酒也是理所當然。”當下席地而坐。
月光照在巽易主人的臉上,他面板細滑的確不像一個老人。蕭雲帆拱手道:“聶先生,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我又沒用針縫你的嘴。”
“你姓聶,那麼聶千愁該不會是閣下的……”
“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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