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羽宮一身藍袍，白色鶴氅披肩，蹙眉看了兩眼又開始發神經的師弟，最後看在今天是他的生日的份上決定不操練他了。
“如果不想那位親自教你最好老實點，他可不會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而手下留情。”
“生日？”
他還沒有搞清楚現況，下意識複述了一遍。
懶得和他廢話了，佐羽宮拂袖離開，“等會夏春秋會來找你，跟著他來。”
接連砸下來好幾個與他而言曾經熟悉到極致的詞彙，秦九在原地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回到過去了嗎。
想到解祀梧之前提到的禮物和他提到的‘夏春秋’，又看了看他所處的天宮大殿，再感受到自己這一身沒變的化神和佐羽宮的金丹修為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他師父，半神謝無年，送了他一個跨越七千年的夢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
目前的時間段好像是自己剛入宮沒多久，在知道了自己生日日期時給自己舉辦的生日會上——雖然只有寥寥無幾的四個人罷了。
“老九！你準備好了沒啊，”少年輕快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來，“我等你很久了。”
聽到這句話以後，秦九怔在了原地，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任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不肯讓它流下來。
抬起長袖掩住眼睛，簡單施了個障眼法，他邁步出大殿，看著活生生的好友，忍住衝動，輕抱了他一下，語氣似以往一般不著調，“這不來了嗎。”
夏春秋是一個穿著很樸素的少年，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勁，想了想，把這不對勁的地方歸咎於他太開心了，夏春秋彎著眼睛笑道，“那就快點走吧，宮主大人他們已經久等了。”
4.
“很慢。”
言語簡單卻夾雜著淡淡的鄙視感，一聽就知道是誰了。解祀梧站在謝無年的旁邊，謝無年神色有點無奈，他的語氣溫和，
“今天是他的生日，你就少說兩句吧。”
猝然間見到了兩位已經不在的故人，眼淚還是有點不爭氣的想掉下來。
解祀梧微微挑眉，本來想說寫什麼，謝無年卻抬手製止了他，“禮物。”
秦九看向謝無年，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一襲黑衣清冷矜貴，語調緩慢溫潤，他那時候說——
“你願意當我的徒弟嗎？”
解祀梧好像是有點疑問，但還是沒說出口，只是等生日會結束了才把人提出來。
哪怕已經是化神的他，在這個時候的解祀梧面前也絲毫沒有還手之力，當然，他也沒有反抗的意思。
“你來自未來？”
他總是這樣，在第一時間敏銳的察覺到一切不對勁的地方，謝無年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若有所思道，“是我的力量。”
“看來已經發生了那件事情了嗎……”
“果然到了這個境界還是很弱，”解祀梧嘆了一口氣，“我就說你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
他們沒有問未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有可能是是知道了吧。
“他死了沒。”
“嗯。”
秦九像小孩子一樣低著頭小聲回答。
解祀梧眉頭一皺，想繼續問，謝無年卻抬手攔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他再次紅了眼眶。
想了想，謝無年伸出胳膊，他鬆開手，一枚亮晶晶的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的寶石靜靜的躺在那，“它可以帶出這個夢境。”
他其實不怎麼會安慰人，尤其是這個可能是來自千年之後的小徒弟。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他的面容和數千年前一樣，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改變，就算是知道了未來的自己會身死也沒有其他情緒，只是含笑著道。
“等你醒來之後，便會知道一切。”
5.
如夢初醒，恍如隔世。
秦九蜷縮在一座小木屋的床上，他茫然的睜開眼睛，抬起手想擦一下眼淚，攤開手掌，上面卻赫然有一枚寶石模樣的東西靜靜待著。
夢境裡一切彷彿還存在，他呆呆的保持著原有動作，明明堪稱是修真界頂流境界了，現在卻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迷茫。
耳邊迴響著謝無年的留言。
“在你的現實世界，在你看來可能是百年之前，也可能是千年之後，不管怎麼樣，自你的三百歲生辰起，我便把你的經歷收集起來作為似黃粱一夢的夢境交給祀梧，由他在我身死之後交付於你。”
“不過不要傷心了，你可是未來的宮主啊——啊對了，待你聽到這段錄音時應該已經是宮主了吧。”
“我想，你應該是獨自走過了那一段極其艱難且孤獨的歲月的，在我演算的未來中，你會孤身的經歷五千時光。”
“其實那時知道了以後為師是很愧疚的，但是為師與九重天之上的那位做了一個交易，所以不得不那麼做。”
“啊，時間到了，想了一下，好像沒什麼要交代的了，悄悄告訴你，千萬不要告訴祀梧——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
“所以，別哭了，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啊。”
“乖徒兒，生辰快樂。”
隨著最後一句話結束，秦九真的繃不住了。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也就只有他那恍若舉世無敵的師父，唯有他編織的夢境才會擁有如此真實的一面，只是在那麼久之前，他便已經算到了這麼多的東西嗎。
天旋地轉間，從夢境徹底回到了現實，就真的如同黃粱一樣
——其實他在這一瞬間，希望這個夢境永遠不要像鏡花水月一樣虛無破碎。
他是真的承受不起醒來之後的空落與改變了，就像是晨光吻落夜晚的群星，只能在夢中才能偶爾見到朝思暮想的他們，所以他卑微的祈盼長夜不盡，黎明未來。
只是他們從來沒有說過再見，所以算不得離別，秦九擦乾眼淚，想了想，看著手裡握著的東西，看著天邊的太陽認真道，
“二師父說得對。”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禮物。”
“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