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愣了好一會兒,察覺到自己有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矛盾感覺。
陌生自然是因為他確實沒有見過這位少女,或者說她代表的某個存在,這是毋庸置疑的;至於熟悉,是源自他的另一面,即他作為“怪物獵人”的身份,更是源自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曾經生活過三年的那個世界。
真的很奇妙,路明非不禁這麼想,眼前的天外來客,一定和那個怪物與獵人共存的世界……淵源極深。
“請問你是?而且,你認識我?”路明非小心地問。
“現在更重要的,應該是你和那孩子之間的事吧?”白衣少女微笑道。
“那‘孩子’?”路明非聽得怪異,如果指代黑色帷幕後的那位,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那豈不是說……
“呵呵呵,不可以思考無禮的內容哦?”
“咳,你為米拉而來?你想做什麼?”路明非收斂了心思。
“並非做什麼,只是想邀請你喝杯茶,藉著世界末日夾縫裡的小小空閒,和你聊聊天罷了。”
“聊天……麼。”
“嗯,算是無傷大雅的多管閒事吧,不過以那孩子現在的狀態,應該也發現不了~”
路明非猶豫地站定,而不遠處奈落基伽特的耐心卻早已到了極限。
“該死,你又是哪裡來的怪物,少在這裡裝模作樣!”她因為和路明非的對峙變得忿怒又暴躁,此刻更是直接威脅和低吼。
“啊,差點忘了還有這個孩子。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哦,不過麻煩等一等好麼?”白衣少女端起茶杯。
“等……?”
“吼——!!我管你是什麼來頭,膽敢插手我的事情,都給你統統撕爛——!!”
赤紅的雷霆無聲炸裂。
而奈落基伽特帶著暴戾龍威的撲擊姿態也瞬間凝固。
那道從旋轉黑洞邊緣垂落的赤色電光精準地劈在她顯現出骨刺的肩頭,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鳴,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彷彿空間本身被洞穿的“滋啦”聲。
狂暴的噬龍之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周身剛顯現的龍化特徵瞬間褪去,連一聲悶哼都來不及發出,身體便軟軟地向前栽倒。
隨後她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托住,緩緩放平在焦黑的地面上,陷入了深沉的昏迷,白髮凌亂地鋪散開,倒顯得有幾分安寧。
路明非握著【漆黑爪·終焉】的手紋絲未動,眼神卻驟然銳利如刀,猛地射向亭中那白衣白髮的少女。黑鐮的幽暗刀鋒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戒備,表面流淌的暗紅紋路微微亮起。
白衣少女卻彷彿只是拂去了一隻誤入花叢的莽撞飛蟲。
她紅寶石般的眼眸甚至沒有在奈落基伽特身上多停留一秒,依舊平靜地看著路明非,那隻懸浮在空中的白瓷茶杯又往前送了送,嫋嫋茶氣在灼熱的空氣中勾勒出奇異的軌跡。
“哎呀,”她的聲音空靈依舊,此刻又帶上些無奈的溫和:“這一族的孩子似乎總是急躁性子呢。”
路明非的目光在昏迷的奈落基伽特身上停留了一瞬,確認她呼吸平穩,才緩緩壓下武器。
不過內心可謂已經驚濤駭浪,到底是何方神聖,能隨手就讓滅盡龍這樣的個體失去意識?
思慮不如行動,他沉默地走到涼亭前,踏上那溫潤的白玉臺階,在少女對面的雕花座椅上坐下。沉重的黑鐮被他輕輕靠在桌邊,冰冷的金屬觸碰到溫潤的白玉桌面,發出細微的輕響。
然後他伸出手,接住了那隻懸浮的茶杯,入手溫潤,茶湯澄澈,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能滌盪靈魂的清香。
抿了一口。茶味微苦,隨即回甘,一股奇異的暖流順著咽喉滑下,竟奇蹟般地驅散了周遭火焰帶來的燥熱,連腦海偶爾中翻騰的毀滅幻象都似乎被撫平了些許。
少女看著他微微放鬆下來的肩線,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獵人啊,”她開口,聲音如同玉石輕叩:“你應當知曉,你所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或者,在邁向這段旅途的終點前,你該知道旅途的起點源自何方。”
“所以你其實是來講故事的?”平靜下來後,路明非還有心思調侃。
“應該比你瞭解的,比那個世界的人們瞭解的,稍微多一些~”她的紅眸望向亭外那緩緩旋轉、噴薄著光冕的漆黑天淵,彷彿能穿透那混沌的渦旋,直視時空的本質。
“我在聽。”
“你知道麼,所謂‘米拉波雷亞斯’……這個名字本身,便是命運的漩渦。它並非指代某個固定的個體,而是某種存在本身與其引發的現象的集合象徵——‘命運的戰爭’、‘命運的解放者’、‘命運的創造’……它遊弋於時空長河,是諸多可能性交匯的節點。”少女的聲音空靈而悠遠,帶著洞悉萬古的滄桑:
“而你所結緣的這一位,她以‘黑龍’之名顯世,亦被喚作‘邪龍’、‘古代龍’。之所以這些稱謂會被諸多民間故事或傳說流傳下來,即因為她是一切災厄的起始,是將世界化為焦土的毀滅者,是帶來無休止戰爭與無可避免死亡的天罰。她的所作所為,也的確如此。”
路明非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但對她自身而言,”少女話鋒一轉,目光落迴路明非臉上,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她存在的定位,或者說她被賦予的‘意義’,僅僅是——‘毀滅一切僭越者’。”
“僭越?”路明非低聲重複,這個詞帶著冰冷的審判意味。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