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總說山有靈性,能護佑住在山裡人。”李景隆唇邊漾開一抹輕淺的笑,像是心裡有了定數,“可真正護著人的,從不是山的名頭,是住在山裡的人,心裡有沒有那點撐得住事的東西。”
“我父岐陽王當年鎮守北平,府邸不過三間瓦房,卻讓北元鐵騎不敢南窺,靠的不是宅子,是他手裡的銀槍,和心裡的那份忠!”
“從太祖外甥到太祖義子,掙得與諸王平起平坐的資格,才有了今日的李家。這份榮耀從不是與生俱來,是父親一槍一槍拼出來的!”
“如今,似乎該輪到我來守著這一切了。”
若棲霞山真有靈性,當年太子朱標怎會突染急病,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
他可以讓步,可以妥協,可若有朝一日,威脅觸碰到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他便絕不會退縮,更不會任人宰割。
這是他在北境一次次浴血拼殺裡明白的刻進骨頭裡的道理。
望著溪流中自己挺拔而堅韌的倒影,他忽然笑了。
他想起在北境時,福生與蕭雲寒分食一塊凍硬的麥餅時,笑紋裡結著冰碴;他站在燕軍陣前時,身後是數萬南軍將士的甲冑,在日光下泛著凜冽的光。
那些日子,沒有錦衣玉佩,沒有流言蜚語,只有一件事——守住腳下的土地。
可他要守的,不只是北境邊城,還有家,還有那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徐輝祖望著李景隆,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只覺得此刻的李景隆,像極了一隻亮出獠牙的猛獸,正在尋覓著靠近自己領地的獵物。
“欽天監天象之事,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徐兄可有風聲?”片刻後,李景隆開口問道。
“還在查,始終沒有頭緒。可見背後之人,定是手眼通天的角色。”徐輝祖搖了搖頭,神色凝重。
“手眼通天?”李景隆眯起眼,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那就斷其雙臂,毀其雙目!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費盡心機對付我,無非是想抹掉我在北境的戰功,可他們終究是看輕了我,真當我會迫於形勢,束手就擒嗎?”
京城裡,能稱得上手眼通天的,屈指可數,絕不會超過五個!
“你在良鄉,當真遇到了截殺?”徐輝祖遲疑著追問。
“當然,難道我還能欺君不成?”李景隆笑著點頭,那日山中破廟的兇險光景,在眼前一閃而過,“殺手是江湖中人,但背後主使不是朱棣,是姚廣孝。”
“就是朱棣身邊那個神秘謀士,藏在佛門清淨地,卻半分慈悲也無的道衍和尚!”
徐輝祖眉頭緊鎖,沉聲道:“如此看來,朱棣定是已經活著回到北平了。否則姚廣孝不敢擅作主張,而且他應該已經按照朱棣的吩咐,與潛伏在京都的燕逆同黨取得了聯絡!”
“今日你雖過了會審這關,但往後仍需小心謹慎,莫要中了他們的奸計。”
“放心。”李景隆點頭,望向天邊只剩一點餘暉的夕陽,“無論他們出什麼招,我都接著!”
徐輝祖頓了頓,又道:“另外,你既已決定搬來此處,在危機解除之前還是少與朝臣來往為好。今日大殿之上,刑部尚書暴昭雖出於好心為你辯駁,但恐怕反倒會適得其反。”
“他身為平燕布政司司使,卻沒能阻攔你擅自率軍突然發起大規模反攻,還派兵十萬圍困了北平!”
“雖說結果是好的,但他確有失職之嫌,怕是難逃責罰。”
聞言,李景隆眉頭一蹙,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今日,的確不該為我說話。”
滿朝文武都在圍攻他時,唯有暴昭挺身而出,這般境況,很難不讓朱允炆起疑。
或許,暴昭將要面臨的責罰,會比原本更重。
但無論如何,他都感激暴昭那份坦蕩。
“放心吧,暴昭這些年為朝廷鞠躬盡瘁,滿朝上下有目共睹。”徐輝祖看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安慰,“就算要受責罰,想來也不會太重。”
李景隆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眼底卻漸漸燃起一絲戰意。
那是他只在北境與敵廝殺時,才會亮起的光。
“好了,沒別的事,我便先走了。”徐輝祖頓了頓,轉身抱拳,“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切記不可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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