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李景隆與郭英相對而坐,桌上擺放著幾樣精緻小菜,一壺三十年的陳釀置於其間。
即便隔著壺塞,那馥郁醇厚、沁人心脾的酒香也絲絲縷縷地飄散開來,引得人未飲先醉。
朱高煦不愧被朱元璋視作最不成器的皇孫,行事做派盡顯紈絝本色。
奉命鎮守紫荊關期間,他竟在城內大肆囤積大量陳釀,還豢養了數十名舞姬。不難想象,他此前的日子過得是何等奢靡、逍遙。
收復紫荊關之後,李景隆當機立斷,下令將那些陳釀與飛沙堡的糧草,統統送往真定,作為犒勞三軍的豐厚賞賜。
燕軍糧草被奪,短時間內絕難再有大的軍事行動。
李景隆這一妙計,再次把燕軍逼入絕境,使其陷入岌岌可危的困境。
誰能料到,數月之前還氣勢如虹、銳不可當的燕軍,短短不到三月,便已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李景隆的戰神之名,在軍中愈發響亮,這一次,是實至名歸的“戰神”,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真正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
“早就聽聞朱棣次子頑劣不堪,今日一見,果然大開眼界。想不到在這苦寒偏僻之地,他居然也能營造出這般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藏嬌金屋,囤積美酒佳餚,真是荒唐至極。”郭英感慨萬千,說罷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就當是他孝敬你我的吧。”李景隆嘴角含笑,舉杯示意,“原本我與大統領相約,是待平定燕亂之後要一醉方休。不過今日南軍成功奪回第一座城池,意義非凡,確實值得好好慶祝一番。”言罷,他仰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滿足地挑了挑眉毛,神色間盡是志得意滿。
“有一事,末將始終疑惑不解。”郭英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遲疑,看向李景隆,“景帥為何要放走朱高煦?今日明明可以將他一舉拿下,如此良機,為何輕易放棄?”
李景隆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又斟滿一杯酒,仰頭飲下後,起身緩緩走到城樓邊上。
他望著不久之前被大火肆虐的山谷,夜幕籠罩下,那裡一片死寂,瀰漫著濃重的硝煙氣息,滿目皆是戰火過後的瘡痍。
良久,他開口問道:“大統領覺得,燕軍最可怕之處在於什麼?”
郭英微微一怔,隨即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他同樣緩緩起身,走到李景隆身旁,一同望向那片戰場。
濃霧漸漸散去,戰場上的慘烈景象愈發清晰地映入眼簾,殘垣斷壁、焦土灰燼,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應當是燕軍中以北元騎兵為首的鐵騎,其驍勇善戰、衝擊力極強;還有朱棣的用兵如神,運兵之策變幻莫測,以及他為人的狠辣決絕,毫不留情。”郭英略作思忖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沒錯。”李景隆點頭表示認同,“既然燕軍的可怕根源在於朱棣,那放走一個朱高煦又有何妨?即便我們擒住朱高煦,你覺得朱棣會因為兒子淪為階下囚,就放棄謀反的野心嗎?”
郭英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會!他非但不會就此罷手,反而可能會因愛子被俘而惱羞成怒,變得更加瘋狂、不擇手段。”
“放與不放朱高煦,對整個戰局的走向而言,的確並無實質性的改變。”
“他確實比他哥哥難纏許多,也算得上是個人才。只可惜,他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這樣的人,本不該留。但我留著他,自有我的深意。”李景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聽聞此言,郭英不禁滿心好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景隆,等待他揭曉答案。
“我已命錦衣衛散佈訊息,就說我是故意放走朱高煦的,原因是朱高煦妄圖奪取世子之位,為此與我達成了某種秘密協定。”
“此人野心勃勃,不僅對世子之位垂涎三尺,甚至對他老爹的燕王之位也覬覦已久。如今他立下軍功,在軍中威望漸長。一旦這個訊息傳開,大統領不妨想想,燕軍內部還能安穩太平嗎?”李景隆嘴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
“景帥意在離間朱棣父子,挑起燕軍內亂?!”郭英瞬間恍然大悟,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不禁為李景隆這一絕妙計策拍案叫絕。
“正是如此,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看接下來燕軍內部會發生怎樣的精彩好戲吧。”李景隆微微頷首,臉上洋溢著自信從容的神情,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景帥此計,實在是高!”郭英由衷地讚歎,恭敬地行了一禮,眼神中滿是崇敬與欽佩,“此役過後,南軍士氣必定再度大振!”
“這一切,都多虧了景帥的到來。是您力挽狂瀾,給北境帶來了希望,讓我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郭英的話語中,飽含著對李景隆的感激與信賴。
李景隆擺了擺手,神色認真而誠懇,“所有的勝利,都離不開大家的齊心協力、共同拼搏。這場戰事,每一位將士都至關重要,缺一不可。我們是一個整體,唯有團結一心,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飛沙堡的糧草,已足夠南軍支撐到朝廷第二撥糧草送達。燕軍糧草已斷,不足為懼。只要一切順利,年關之前,我定要將所有失地全部收復,讓燕軍徹底潰敗!”李景隆的語氣堅定有力,充滿了必勝的決心。
他們出發時正值八月,如今三個月轉瞬即逝,已然進入十一月。北境的天氣愈發寒冷,寒風凜冽,彷彿要將人凍透,隨時都可能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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