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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剛亮,李景隆帶著福生和十幾名玄衣錦衛,策馬來到真定城下。
當他亮出那枚鑾金錯銀虎符時,城樓上的守將才驚覺,這位銷聲匿跡多日的南軍新統帥,竟已悄然立在城下。
守將慌忙派人通報耿炳文,望向白馬上那道身影的目光裡,早已盛滿了拜服。
畢竟李景隆分兵三路化解真定之危的事蹟,早已在北境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讚。
這份未到先得人心的勢頭,倒讓本就棘手的新舊統帥交接,似乎悄然鬆快了幾分。
片刻後城門大開,一隊騎兵疾馳而出。
福生眉頭微蹙,下意識便要上前護在李景隆身前,卻被李景隆抬手按住。
為首的白髮老者勒住韁繩,圍著李景隆轉了兩圈,臉上不見半分表情。
此人便是如今朝中唯二的洪武老臣,長興侯耿炳文!
另一位則是曾經的羽林衛大統領,朱元璋的心腹,武定侯郭英!不過此人如今正在駐守井陘關。
耿炳文身後的部將們則個個面色鐵青,鎧甲下的拳頭攥得死緊,顯然對這位新統帥的到來很是牴觸。
“小侄見過耿老。”李景隆抱拳行禮,笑意溫和,“許久未見,北境風霜辛苦您了。”
他對這位老將,本就無半分芥蒂。
“小國公千里北上,亦是辛勞。”耿炳文白髮上還沾著暗紅血漬,緩緩抱拳回禮,平靜的面容下自有久經沙場的威嚴。
“晚輩這點跋涉算什麼。”李景隆的目光落在耿炳文右掌結痂的箭傷上,又瞥見鎧甲縫隙裡乾涸的血跡,語氣愈發懇切,“若非耿老死守至今,真定早已危殆,是我來遲了。”
“小國公言重了。”耿炳文輕輕搖頭,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李景隆,“若非你急中生智,燕軍怎會倉促撤兵?你初到北境便破了燕軍不敗的神話,實在讓老夫刮目相看。”
說實話,燕軍的主動撤兵,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包括身經百戰的耿炳文,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李景隆兵分三路,一兵一卒未到真定,卻讓燕軍陣腳大亂,棄城而去。
這份手段,絕非尋常。
“耿老謬讚。”李景隆笑了笑,嘴上謙虛,眼底卻掠過一絲亮色。
“入城吧。”耿炳文淡淡說了句,調轉馬頭向城門而去。
李景隆策馬跟上,玄衣錦衛們護在兩側,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清晨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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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廳內,李景隆與耿炳文分坐主位,十幾名將領如鐵樁般立在廳中,竟無一人敢落座。
很顯然,雖然李景隆輕鬆化解了真定之危,但對於他的到來,這些將領並不歡迎,因為這似乎象徵著他們和自己主將的無能,誰都不希望自己落下這樣的名聲。
耿炳文自入廳後便閉目養神,半句不言語,活像個局外人。
他心裡本就憋著股氣:自己戎馬一生,如今竟要被個毫無實戰經驗的毛頭小子頂替,偏這小子還一到北境就立下奇功,一戰成名,傳出去豈不是更顯他無能?
京中那些說李景隆只會紙上談兵的傳言,此刻在他聽來,真是天大的笑話。
簡直是一群白痴!
“耿老,若無要事,不如先讓諸位將軍歇息?”李景隆實在耐不住這尷尬,“不知晚輩的住處安排在哪?”
若不是廳外福生帶著玄衣錦衛守著,怕是這些按捺不住的將領早已發難了。
他離京時就清楚,真定的交接絕不會順順當當。
“不知小國公的軍隊何時抵達?”耿炳文忽然睜眼,語氣冰冷,“既然陛下將北境兵權交給了你,不如儘早交接,老夫也好早早回京述職。”
“不急。”李景隆起身抱拳,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徑直離開了議事廳。
他已經收到訊息,鐵、平、盛三人都已在返回真定的途中。
望著李景隆挺拔的背影,耿炳文微微皺眉,五指指節捏得發白,眼底翻湧的不甘幾乎要溢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