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帶來的訊息,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唐寶所有的興奮。
“什麼?重審此案?那……那李威豈不是要露餡了?老師,這……這會不會牽連到你?”
他大驚失色,急切地看向謝遠。
謝遠的神情卻異常冷靜,甚至平靜得有些可怕。
他只是輕輕地將手中的一張卡牌,放在了桌上。
危機,亦是轉機。
他立刻意識到,這對他而言,或許不是一場災難。
而是他徹底與李家切割,斬斷過去,光明正大地從幕後走向臺前的……絕佳機會!
與此同時。
城南一間陰暗潮溼的茅草屋裡。
落榜學子周恆雙眼通紅,正趴在桌上,奮筆疾書。他的神情,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和報復的快感。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面容枯槁、眼神陰鷙的老秀才,正是他的老師。
這位老秀才,一生屢試不第,早已心態扭曲,見不得任何天資比他好,或者運氣比他好的人。
他看著自己的學生,用一種充滿蠱惑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對,就是這樣寫!再悲憤一些!再悽慘一些!”
“周恆,你要記住,你不是輸在才學,你是輸在出身!是那些尸位素餐的考官,是那些德不配位的富家子,奪走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這世道不公!想要出頭,就不能忍氣吞聲!就得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狠狠地拉下來,踩在腳下!”
“你不是在為自己鳴不平,你是在為天下所有的寒門學子鳴不平!”
在老秀才一句句的教唆和鼓動之下,周恆心中的嫉妒與不甘,被徹底點燃,化為了熊熊的恨意。
他揮筆寫下了那篇控訴科場舞弊的檄文——《鳴不平書》。
文中,他不僅痛陳自己十年寒窗的艱辛與懷才不遇的悲憤,更引經據典,從音律、格調、意境等多個角度,深刻剖析了“李威”那首“大鵬”詩與《憫農》在風格上的巨大矛盾。
前者豪邁奔放,後者質樸沉鬱,絕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必有內情!
這篇文章寫得情真意切,極具煽動性,一經傳出,便被迅速抄錄,傳遍了南陽城的各大酒樓、茶館和書院。
那些本就對未來感到迷茫的寒門學子們,瞬間感同身受,群情激奮。
“說得對!憑什麼富家子弟就能輕易奪魁!”
“徹查!必須徹查!還科場一個公道!”
“若此事不查,我等讀書還有何用!”
一場巨大的輿論風暴,已然形成。
唐府,聽竹軒內。
管家話音剛落,唐太傅便已在唐寶的攙扶下,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顯然,這等大事,管家在稟報謝遠的同時,也第一時間通知了主家。
唐太傅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慌亂,一雙老眼歷經風浪,古井無波。他只是靜靜地聽完管家的彙報,目光便落在了謝遠身上,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
而一旁的唐寶早已六神無主,急切地看著謝遠,不知所措。
謝遠冷靜地分析道:
“太傅,寶兄,此事關鍵,已不在於李威是否舞弊。事實如何,吳提學心中早有定論。”
“關鍵在於,洶洶的民意,和吳提學想要藉此整頓考風的決心。”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等著火燒到身上。必須主動出擊,引導局勢。”
他的鎮定,讓一旁焦急的唐寶也漸漸冷靜下來。
唐太傅看著眼前這個臨危不亂的少年,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欣賞。他緩緩坐下,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沉聲問道:
“哦?那依小先生之見,該當如何主動出擊?”
謝遠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步,穩住李家。他們現在是最好的靶子,必須讓他們頂在前面,吸引所有人的火力。”
他立刻對管家吩咐:“速去給李員外傳一句話:‘稍安勿躁,靜待時變,萬不可自亂陣腳,更不可提及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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