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南洋華僑,去過不少國家和地區的陳秉義一直覺得德州是個有趣的地方,這裡也總是充斥著許許多多有趣的人。
比如說眼前的呂瑩瑩。
陸陸續續地在德州待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他當然知道按照國際上通行的法則計算,眼前這個土裡土氣的姑娘絕對算得上一個小富婆……且不說人家同時領著好幾份工資和補貼,光她在那些企業裡的股份,合起來就是一個非常不小的數字了。
可她看上去就跟普通的農村姑娘沒什麼區別,平日裡穿的是最尋常不過的土氣衣服,吃的是最接地氣不過的大餅和麵條,甚至戴的也是一隻可笑無比的老舊電子錶。
他原本以為這是人家刻意低調,畢竟這個世界上喜歡低調的有錢人多了去了,而國內體系中人,更是講究這個,無非就是眼前這姑娘低調的有些過份,連吃食也那麼不講究。
但後來才慢慢了解到,這姑娘的確是沒錢……準確的說,是各種工資補貼以及分紅,都用到別的地方去了,只會留下很少一部分在手裡充當生活費。
好吧,國外也有一些富商在初期時喜歡把手裡的資金用到極致,把到手的每一分錢全部投出去,因此這種事情雖然不常見,但卻也不能說是很奇怪。
不過如果這些錢並不是用在投資,或者說並不是用在世俗所理解的投資專案上的話,那就有些很奇怪了。
然而這姑娘卻是甘之如飴,並且樂此不疲。
陳秉義很難想象,一個事實上的小富婆,一個背靠著楊默這麼一棵大樹,連市裡面都需要仔細照顧著對方面子的年輕漂亮姑娘,竟然喜歡頂著大太陽天天往那些農村地頭跑,然後不遺餘力地做著一些在他看來有些可笑,甚至是沒有多少意義的事情。
是的,漂亮。
這個詞能從陳秉義這種見多識廣的家族二代的腦子裡冒出來,並不容易。
畢竟東南亞其實並不缺美女,而此時的香江更是頂尖美女雲集。
但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姑娘很漂亮……準確的說,是有著一種截然不同於絕大多年輕女性的美麗和氣質。
好吧,雖然土狗同學的確是耐看型的姑娘,而且底子非常不錯。
但是經歷了近三年的風吹日曬後,不但面板黝黑粗糙了許多,臉上更是多了幾絲北方姑娘特有的腮紅,再加上這貨那土裡土氣的氣質和與纖細白膩無關的雙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與真正的頂尖美女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但陳秉義就是覺得跟這姑娘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說不來的愉悅感。
想起半年前這姑娘踩著凳子,一邊跟一桌子的老少爺們拼酒,一邊錘著桌子么五么六地跟人家又講道理又吵架的畫面,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呂小姐,我已經讓廚師把這些牛排重新煎了一遍了,你嚐嚐,現在熟了沒有?”
呂瑩瑩使勁嚼吧嚼吧:“嗯,這次熟了……就是咬著費勁!”
她其實很想問上一句,能不能來上一根大蔥,這牛排雖然好吃,但總覺得口裡淡了點,不過一想到這裡是高檔的西餐廳,不太可能提供這種丟份的玩意,她便忍了下去。
“對了,陳總,這次忽然請我吃飯,是有什麼事情麼?”
有些艱難的將那塊煎至全熟的牛肉粒嚥了下去,土狗同學瞟了瞟左腕上的粉色電子錶,開口詢問道。
北方人在很多事情上習慣直來直去,再加上她最近的事情一直很多,陳家也算是老朋友了,因此也就不整那些彎彎繞繞了。
陳秉義有些遺憾地暗自嘆了口氣,按理說,在西餐廳這種場合吃飯時,是不適宜談些煞風景的話題的……比如說工作。
聊聊生人,聊聊愛好,聊聊電影或者音樂它不好麼?
但是在這邊待了一年,他也知道德州這個地方雖然因為國風純音樂在海外大受追捧的緣故,隱隱有了北方音樂第二中心的稱號,但實際上這裡的人卻跟浪漫、小布林喬亞等名詞毫無關聯,反倒是泥土氣息越發濃厚起來。
況且眼前的這姑娘雖然只是鑽探公司的一個連科員都不是的正式工而已,但她的工作卻比那些科長還要忙,因此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對於對方三句不離工作的做派,卻也習慣了。
放下刀叉,陳秉義很有教養地先擦了擦嘴,這才回答道:“其實今天請呂小姐吃飯,一是為了慶祝我這家餐廳正式開業,順便過來試試廚師的手藝;”
“二來嘛,卻是有個好訊息想告訴呂小姐。”
說著,陳秉義也沒有賣關子,而是微笑著看著對方:“三天後,我們陳氏集團設在香江的投資公司將會正式開業,這家投資公司不但會對全球期貨市場的及時價格進行監測,同時也會對東北亞、大陸、東南亞等地區的快消品發展趨勢和走向進行研究。”
“鑑於我們雙方良好的合作關係,在獲得家族同意後,我們陳氏集團同意將這一塊的資訊與貴方共享。”
拿起酒杯輕輕敬了敬,陳秉義的神態有種說不出的雲淡風輕:“這也算是我個人送給呂小姐的一份小禮物……祝你的白牌計劃能夠順利開展。”
呂瑩瑩聞言,眼睛都圓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公子哥兒,聲音都有些走調:“真的!?”
不怪她這麼失態,實在是陳秉義送的這份禮物對她而言太重要了。
所謂“白牌”,是楊默引自於後世的一個概念,說白了就是大型流通商做的自營品牌。
比如說沃爾瑪的惠宜、george、沃集鮮;京東的八享時、hommy,全都是白牌。
這些白牌靠著流通商的自身商譽賦能,外加較強的品控保障、較強的價效比,以及不錯的售後服務,往往更容易讓消費者買單……畢竟相比於不知道窩在哪個旮沓的廠家,還是那些跟消費者只有一步之遙的大型終端更有可信度一些。
好吧,這聽上去彷彿是一種“與民爭利”的做法;
事實上,白牌的出現,的確讓相當多缺乏品牌知名度和渠道流通力的廠家生計艱難,甚至只能依附於那些大型渠道商,乖乖地成為一個貼牌廠家。
但與此同時,卻也對治理一些行業亂象有著相當多的積極作用,甚至有時候比上面出具的那些標準和規定有用多了。
就拿後世最有名的胖東來舉例。
他的白牌“嘉木東來”,之所以能引得整個茶行業震盪甚至是惶恐,原因無非就是利用了它自身的品牌公信力,直接穿透了整個行業的資訊不對稱性、品質不可控性,並利用這種公信力產生的市場虹吸效應和資訊擴散,外加其產品的標杆對照作用,一步步倒逼部分茶葉商家不得不放棄原有的坑騙虛模式……尤其是普洱茶和烏龍茶。
眾所周知,茶葉絕對算得上是所有日常商品中資訊最不透明、水最混的行業之一,連茶葉行業的部分亂象都能被胖東來的白牌穿透,更何況其它行業?
事實上,除了茶葉以外,啤酒、金銀飾品、玉器、紫砂壺、乃至於部分otc藥品都有被胖東來穿透的跡象,只不過這裡面有許多並沒有變成白牌,所以對於行業的震盪沒有那麼大而已。
不過即便如此,每當胖東來連續幾天沒有上架某款蔬菜生鮮的時候,當地乃至附近幾個地區的對應農產品總會迎來一場或大或小的地震,其白牌的威力可見一斑(雖然胖東來目前並沒有在生鮮領域做白牌,但是各界普遍預設這一塊是胖東來不是白牌的白牌。)
所以懂了麼,如果說傳統意義上的產品品牌是點的話,那麼大型流通商,尤其是有口碑的大型流通商做的白牌,就是線,甚至是面。真要是敞開了去做的話,那麼其產生的實際效果,可能比絕大部分人以為都要誇張。
默默百售作為一個有著大華公司和鑽探一公司背書,還與各地的供銷系統深度合作的跨區域流通品牌,在產品的品質有保證的情況下,有資格做白牌麼?
有!
但是要想做白牌,卻需要克服相當多的困難。
原因很簡單,雖然經歷了將近兩年的快速發展後,走a類終端模式的默默百售的終端數量已經突破了80家,其網點數量和體量初步具備了做白牌的資格,其公信力雖然比不上曾經的沃爾瑪和後世的胖東來,但也勉強夠了。
然而……
做白牌卻並不是光品質好,自身的口碑好就夠了的。
你還得讓自身的產品在功能、外觀、包裝、usp、定價等方面貼合消費者的需求,甚至是要走在潮流的前列才行。
別忘了,這是九十年代,社會快速變遷的九十年代,要是品質就能代表一切的話,全國各地的供銷社也不會幾年後幾乎消失在大眾的視野中。
所以,要在這個年代做白牌非常困難。
其中最大的困難就在於,資訊的不通暢,對於行業潮流趨勢的瞭解滯後,對於消費者、尤其是走在潮流前列的海外消費者和沿海消費者的新興需求瞭解滯後。
所以陳氏集團設在香江的投資公司願意共享這些前沿資訊,意味著什麼,就不需要多說了吧?
見到呂瑩瑩一臉的驚喜,陳秉義的心情也跟著莫名地好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默默百售之所以頂著那麼多的現實困難要搞白牌計劃,並不僅僅是為了提升專案的盈利水平和競爭水平而已。
事實上,默默百售的白牌計劃的背後,是無數個正在孵化狀態中的,以村民小組為單位的中小型村集體企業……由於此時齊魯農村地區的文化水平不高,視野更是狹窄,因此結合那些村民的實際情況,留足利潤空間後,透過高標準的委託貼牌生產模式來逐漸引導他們一步步成長,才是最合適的方法。
……………………
土狗同學非常豪爽地雙手奉拳,一口氣幹掉杯子裡那酸唧唧的紅酒:“大恩不言謝,陳總,這事謝謝你了,等忙完這一陣,我拉上老孫老嚴他們好好擺上一臺,請你喝個痛快!”
喝個痛快?
陳秉義眼角忍不住抽搐了起來。
實話實說,打小在大馬長大的他,真的有些喝不來齊魯這邊的高度白酒,上次元宵節跟夏留通銷社那幫子莽貨喝了一臺,不到半小時就被灌到了桌子底下,堪稱噩夢般的一場回憶。
呂瑩瑩見他一副心驚肉跳的樣子,忍不住嘿嘿了幾下,旋即卻是正了正臉色:“陳總,雖然非常感謝你的幫助,但是事先說好,朋友之間有互相幫襯的本分,能在我能力範疇之內的忙,該幫的我一定會幫,但是如果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那就只能愛莫能助了啊!”
陳秉義一愣:“呂小姐,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
呂瑩瑩表情有些糾結起來,吭哧吭哧半晌,這才一臉彆扭地小聲說道:“那個,陳總你不是海外華僑麼?”
“最近郭家的豐益國際和爪哇那邊的黃家動作挺大的,甚至上次見葉常務的時候,聽說泰國的謝家的四公子也有進軍國內的想法。”
“你們陳家是著名的愛國華僑,楊總和市裡面也都非常尊重你們,但是一碼歸一碼,有什麼事你直接找尤市和楊總他們開誠佈公地談上一談就好……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職工,有些事就犯不著繞我這走一遭了吧?”
郭家?
泰國的謝家?
四公子……謝國民?
陳秉義一愣,旋即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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