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自盤中夾起一根細長的萵筍絲,正色道:“你說你沒有師承,可你這刀工不像是野路子。你不過及笄之年,若無高人指點,斷不可能練出這般手藝。”
宋朝又沒有網際網路,不存在賽博學廚,技藝的傳承,全憑師徒之間口耳相授。
“我幼時確實得一廚娘指點,但僅止於刀工,且並未拜師。那位廚娘已拒收我為徒,也不再教我任何技法,是以我只能另尋師承。清歡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點欺瞞——”
“行了。”
吳銘制止了她抬手起誓的動作,神色緩和下來,笑道:“事情總要問明白,帶藝拜師無妨,但不可腳踏兩條船。二郎——”
他衝二郎使個眼色。
二郎心領神會,立時拎來茶壺茶盞:“謝廚娘,敬茶吧。”
吳銘當學徒時就曾幻想過,等他混出點名堂,評上了高階技師,也要收幾個好徒兒。
他萬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他收的第一個徒兒竟是個宋朝的廚娘!
怎麼感覺收了跟沒收一樣?也沒法對外宣傳……
抿一口拜師茶,吳銘將茶碗擱桌上,伸手扶她:“起來吧,往後我就叫你小謝了。你我雖是師徒,契約還是要籤的,每日的工錢我也照發不誤,絕不短你分文。”
謝清歡喜不自禁,雖說“小謝”這個稱謂聽著彆扭,但管他呢,只要能跟師父學藝,叫她什麼都行。
比謝清歡更高興的是劉牙郎,他忙不迭摸出契據和紅泥:“恭喜二位!賀喜二位!吳掌櫃得此高徒,問鼎七十二正店當指日可期!謝姑娘遇此良師,庖廚技藝自當一日千里!”
他徐徐展開契據,話不落地:“二位都識得文字,這契據也不消我念了,請吳掌櫃和謝姑娘過目,若無異議,便在紙上畫個押,打個手模。”
這份契據和李二郎那份,除了工錢有所變化,其餘幾乎一字未變,仍是三年期的長契。
兩人閱後即刻畫押按手印。
吳銘仍然畫了個圈,本來沒什麼,卻見謝清歡執筆書一“歡”字,落筆即成,竟是清秀雋永,氣韻生動。
相形之下,顯得他很沒有文化。
連在場唯一的文盲李二郎都看出來了,驚詫道:“掌櫃的,謝鐺頭的字比你寫得還漂亮!”
我用得著你說!
吳銘瞪他一眼。這個二郎,改口改得倒挺快,這就叫上謝鐺頭了。
他取出早已備好的牙契錢,交與劉牙郎。
謝清歡也探手入懷,取出的卻不是錢袋子,而是零散碎銀。粗略一看,少說得有二兩,摺合成銅板當值二千餘文!
“???”
你不是窮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嗎?!
謝清歡赧然垂目,解釋道:“這些碎銀便是我所有的積蓄,眼下端的是一文不名了。”
劉牙郎只顧收錢掂重,咧嘴揣進懷裡。
一月不開張,開張吃一月!
他盯著桌上仍冒熱氣的菜餚,喉頭滾了滾,問道:“吳掌櫃,你這份萵苣炒肉絲賣多少錢?”
“五十文。”
“我要了!再給我來碗米飯!”
為了促成此事,劉牙郎空著肚子熬到現在,這菜香早勾得他胃裡發慌,莫說五十文,便是再翻個倍,他也掏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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