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所料不差,老蘇果真允了兄弟二人赴宴,並將兩貫錢交予長子。雖是由林家兄弟做東,蘇門子弟卻不可失了體面,教人看輕。
蘇轍本不欲前來,他自覺學業不精,當以聖賢之道自持,豈敢耽於飲饌?
然既得父命,更兼長兄催請,加之須歸還前次所借油傘,是以此番赴宴乃是出於情義,絕非貪圖享樂。
蘇軾卻毫無心理負擔,跟回自己家一樣大喇喇跨過門檻,未待李二郎招呼便揚聲道:“吳掌櫃,眉山蘇氏踐約而來,筆墨何在?”
這般作派引得林希等人面露詫色。
蘇轍只得向四人解釋兄長與店家立約擬寫食單抵償琉璃杯之事,自然隱去了當日倉皇翻窗、險被父親撞破的窘迫情狀。
李二郎唱個喏,道聲貴客稍待,折身進後廚稟報。
吳銘立時洗個手出來迎客,不忘囑咐二郎備下文房四寶:“把我新買的兩幅手卷取來。”
“二郎省得!”
堂前立著六位青衿,執傘而立的正是二蘇,餘下四人則是前日打過兩次照面的年輕書生。
吳銘叉手行禮道:“吳某怠慢,乞恕不周。”
蘇軾遞過油傘:“掌櫃的請看,傘面水珠猶在,這傘吳掌櫃借得及時,我二人還得也算利落。”
從二蘇手裡接過傘,吳銘現在確定,前日在狀元樓,這四位書生所持油傘正是這兩把,傘上的水珠多半是在那時留下的。
蘇軾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有樁趣事須與掌櫃分說——彥祖兄!”
話音剛落,吳銘和一玉面書生同時應聲。
眾人皆是一怔,兩個彥祖面面相覷。
吳銘端詳眼前人,見其面若冠玉,劍眉星目,站姿挺拔如松,端的儀表堂堂。
好傢伙,碰上真彥祖了!
蘇軾撫掌笑道:“巧極!王兄表字彥祖,吳掌櫃少時開蒙亦得此表字,二位彥祖緣聚於此,合該把盞共敘!”
堂內溢滿笑聲。
這位真彥祖名叫王汾,濟州鉅野(今山東菏澤)人;昨日來訂宴的則是林希,與其胞弟林旦來自福州福清;第四位書生胡宗愈,則是常州晉陵(今江蘇常州)人士。
加上二蘇,六人皆是來東京寄應的外地考生。
蘇軾忽然輕“咦”一聲,望著二郎徐徐鋪開的兩幅手卷訝然:“貴店的食單竟用手卷寫就?”
吳銘笑起來:“此非食單,欲煩勞二位蘇相公賜墨寶八字。”
上回大蘇失手打碎一個琉璃杯,原是約定手寫一份食單抵償。
開業那天張濤送來的賀禮令吳銘改了主意。
讓未來的書法大家手寫食單未免大材小用,謝清歡的小楷娟秀工整,食單完全可以由她執筆。
雖說眼下的大小蘇只是一介書生,書法造詣亦未至爐火純青,但由兄弟二人共題一聯,待他日二蘇名動天下,今日之事便不失為一段佳話。
蘇軾問道:“哪八個字?”
吳銘正色答:“庖丁鼓刀,易牙烹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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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又補一句:“此乃友人謬讚,言過其實,吳某豈敢自比庖丁、易牙?”
蘇軾斷然道:“憑吳掌櫃的手藝,當得此譽,換作我是那位友人,亦會送你這八個字!”
林希等人聞言相顧愕然,驚訝的同時不免有些不以為然。
這般讚譽怕是連正店的鐺頭都受之不起,而這位吳掌櫃,恰如其名,不過一無名之輩,未免抬舉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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