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盥沐更衣畢踏出浴堂時,李二郎早在門廊下候著了,發茬間蒸騰著水汽。
“洗得這般快?”
“大湯池人多,總能撞見幾個街坊,互相搓起背來熟練得緊!”李二郎咧著嘴笑,“可有人給掌櫃的搓背?”
吳銘搖頭稱否。
“某搓背的手藝雖然粗淺,掌櫃的若不嫌棄……”
“不必。”
南方人沒這習慣。
說話間,門簾掀動,王安石父子一前一後走出,拗相公兩頰蒸得通紅,步履倒是鬆快許多。
“早說了不必搓背,平白揭去一層皮……”
王雱糾正道:“那是汙垢,何止一層!”
王安石轉頭差遣揩揹人:“勞煩去巷口喚輛牛車來。”
揩揹人引車入巷,車軲轆聲停在道旁。
四人在簷下閒聊,等不多時,吳瓊便牽著王蘅邁出女浴堂。
吳瓊仔細端詳夫君兩眼,打趣道:“沐浴後可是舒坦多了?”
王安石兀自嘴硬:“不沐浴亦不難受。閒話少敘,上車罷。”
互道別過,王家四口魚貫登車,車簾垂落前,王蘅探頭喊道:“吳川哥哥,下回定要多備些鵪鶉蛋!”
吳銘笑呵呵應下,目送牛車徐徐遠去。
日漸西斜,黃昏浸染巷陌。
謝清歡久久未出,也不知添了多少回熱水,搓掉了多少泥垢。
李二郎倚著門框呵欠連連,勞碌整日的睏倦隨夜色漫上眼皮。
“咣——”
更聲清亮,頭陀喊著“天色晴明”自巷中徐徐走過。
遠處傳來杳杳鼓聲,一更已至,東京的夜生活方才開啟,浴堂巷反倒漸漸沉寂下來。
忽聞珠簾叮咚,謝清歡終於掀起門簾走出浴堂,青絲猶帶溼氣,白衫微洇水痕,黛眉朱唇,削肩細腰,雙頰蒸出淡淡紅暈,腳步輕移,襲來淡淡的皂角清氣和草木幽芳。
二人皆是一怔。
這等清新氣韻,竟似換了個人!
李二郎登時不覺得困了,由衷讚美道:“謝鐺頭這般品貌,他日定被相府聘作私廚娘子!”
“誰要當私廚!”
謝清歡嗤之以鼻,忙轉向師父,鄭重道:“但求常伴師父左右,潛心學藝,研習庖廚之道,承師父衣缽足矣!”
見徒弟急於表忠心,吳銘覺得好笑,微微頷首道:“時候不早了,二郎,你徑自回家吧。”
“好嘞!”
李二郎眼下只想回床上躺著歇息,叉手唱個喏,轉身走了。
師徒倆沿著來時的路折返。
“弟子的頭髮洗得可乾淨了,一點兒也不油膩,師父若是不信——”
謝清歡還想騙一波仙人撫頂,話未說完卻被師父截斷:“我信。”
這有什麼不信的……
吳銘看了眼她簡單盤起的長髮,髮絲仍是溼漉漉的,鬢角尚有水珠滑落。
他現在明白徒弟為何總不願洗頭,頭髮這麼長,打理起來確實不容易,何況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隻身前往市井間澡堂,終歸多有不便。
想到這,吳銘提議道:“往後每逢旬休日,咱們便來這浴堂巷沐浴更衣,仔細梳洗。烹飪之道,首重清潔,不說纖塵不染,至少要整潔得體才是。”
“清歡省得。師父也來麼?”
“自然與你同來。”
“好!”
謝清歡雀躍不已,走起路來都豪橫了幾分。有仙人相伴,便是走遍這東京城的大小街巷,她又有何懼?
師徒倆回到吳記川飯,吳銘囑咐道:“你且在廚房裡不要走動,為師去去便回。”
說罷便推門重返21世紀。
嘩啦啦拉起捲簾門,門外的世界同樣籠罩在薄薄的暮色中,恰在此時,道路兩旁的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帶朝著街道盡頭延伸而去。
吳銘回家拿上吹風機,返回店裡。
他這徒弟的頭髮長且密,不早點弄乾,今晚怕是不好睡覺。
師父歸來時,謝清歡正拿乾毛巾擦拭頭髮,一眼便瞧出端倪。
又有仙家法寶!
目光灼灼地盯著師父手中,興奮得臉蛋泛紅。
“這個叫吹風機,只要插上電源,便能吹出風來……”
吳銘一邊說一邊演示。
“弟子悟了!”謝清歡搶答道,“定是用來給灶火鼓風的!”
“……”吳銘很想翻個白眼,“這是用來吹頭髮的。推動這個開關,可以調節風量。你試試。”
吳銘將吹風機交給她,這玩意兒沒啥操作難度,謝清歡一上手即會。
“吹風機同樣只能在廚房裡使用,用久了會發燙,你最好掐著時間,用個十來分鐘便停下來,晾涼後再用。”
網上淘的便宜貨,一次性用太久,吳銘怕它爆炸。
“弟子省得!”
謝清歡攥著老人機重重點頭。
她一介凡俗,並無半點法力,能夠使用仙家法寶已是師父開恩,有所限制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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