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車吱呀碾過青石板,在吳記川飯門前穩穩停下。
僕從迎上來叉手唱喏:“問吳掌櫃安,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可是歐陽學士又要沽酒?”
“正是。梅直講喬遷新居,老爺特命某沽取常品玉髓為賀。老爺還想請吳掌櫃烹製兩道佳餚——”
吳銘搖頭打斷:“卯時出門,此刻方回,哪有空採買食材?今日無菜,酒倒是管夠,不知大學士要幾壺?”
“多多益善。”
“仍要冰鎮的?”
僕從點頭稱是。
吳銘指著車上的冰鑑笑道:“小店只有三個冰鑑,只能裝下六壺酒,再多便冰鎮不了了。”
這時,李二郎已經開啟店門,三人開始卸貨,僕從見狀,也主動幫忙搬運物什。
吳銘取出一陌錢遞與車伕。
車伕接過錢掂了掂重量,揣入褡褳,鞭梢輕揚,犍牛便拖著空車徐徐遠去,消失在巷口。
回到明亮的廚房,將啤酒注入酒壺,往冰鑑裡填入冰塊,將六個酒壺分別置入三個冰鑑中,又將冰鑑放進揹簍裡。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外送的冰鎮啤酒按每壺一百文計價,六壺便是六百文。
收訖錢貨時不忘叮囑一句:“勞煩代為祝賀梅學士喬遷之喜。”
僕從唱個喏,背上揹簍告退而去。
結算時刻!
擺攤一上午,扣除各種花銷,最終到手6200余文,加上昨日結餘的6500余文,共計12700余文!
積蓄首次突破五位數大關!
給謝、李二人發工錢時,瞥見謝清歡鬢角油亮,忽然想起上午摸頭時的黏膩觸感,勸道:“時候尚早,你何不去浴堂沐浴解乏?”
謝清歡眼眸倏亮,不答反問:“師父可要同去?”
“這……”
吳銘略有些遲疑。
澡肯定是要洗的,今日汗透衣衫,身上的酸餿氣怕是能醃出醬菜來,只不過,他更想回家洗。
李二郎拍胸脯道:“我家便住在浴堂巷,巷子裡的香水浴堂三十餘家,男女浴堂皆有,我熟得很!”
見二人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吳銘心想體驗體驗北宋的公共澡堂倒也不壞,於是點頭應允。
“我去收拾一下!”
謝清歡當即噠噠噠跑回臥室裡收拾換洗衣物。
她早就想去浴堂裡仔細洗個澡了,只因每日打烊後都已疲憊不堪,浴堂距離此地又有些路程,始終未能成行。
吳銘也開始收拾,換洗衣物便用北宋家裡的粗布衣物湊合一二,等回到現代再換。
東京浴堂稱作“香水行”,城裡大大小小的浴堂不下千家,李二郎家住的浴堂巷便是東京有名的澡堂一條街,男湯女湯皆有,從低端到高階齊備。
……
李二郎回屋取了盥洗的巾帕和換洗的工作服,問道:“不知吳掌櫃和謝鐺頭想去哪種浴堂?”
“都有哪些浴堂可選?”
“按價錢分,有十文錢的大湯池,眾人共泡一池,湯水半日甚至一日才更換。也有三、五十文的小湯池,三五人共享一池,水換得勤快些。”
見吳掌櫃蹙起眉頭,李二郎緊接著說:“還有百文的木桶浴,某不曾去過。聽聞每人一桶新燒的熱水,水裡頭加了香草藥料,洗完身上香噴噴的。若再使些錢,還能喚小娘子伺候搓背更衣!”
吳銘微微頷首,心想這木桶浴倒是不錯,小娘子伺候什麼的暫且不論,至少水質乾淨有保障,不至於洗成了“渾水浴”。
貴點就貴點吧,本彥祖不差這點錢。
謝清歡也毫不猶豫地選擇木桶浴。
她平日裡吃住都在店裡,每日兩百文的工錢正愁無處可花,能舒舒服服洗個澡,正合心意。
李二郎便引著前往“高檔澡堂”,他自己則數出十個銅板,笑道:“某泡大池子去!洗完澡來此間尋吳掌櫃!”
話音未落,他已興沖沖轉向隔壁的香水浴堂,掀開粗布門簾鑽了進去。
師徒倆各自進了男女浴堂,立時有揩揹人(即搓澡師傅)迎上來唱喏:“官人裡面請。”
吳銘取一陌銅錢置於櫃上,掌櫃的揚聲喚道:“貴客一位,百文雅湯伺候!”
“官人這廂請。”
吳銘隨揩揹人行至東側廂房,抬眼環視周遭,但見室內以折迭屏風隔出五個小間,每間置一浴桶,淡淡香薰氤氳其間。
僅最右側的隔間屏風緊閉掛了浴牌,其餘皆空。
吳銘選了左起第一間。
揩揹人堆著笑推銷道:“官人可要添些香藥?本堂備有清神艾草、解乏紅花、增香甘草,每樣只收二十文……”
“不必。”
吳銘截住話頭,打斷施法。
不多時,兩個壯漢抬進滾水傾入桶中,又兌了涼水調溫,白茫茫的水汽霎時蒸騰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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