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哪啊?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吧?”伯小今問道。
梁珮瑜眼神落寞,衝著伯小今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
“喂,同學,你還好嗎?你要去哪,我送你吧,萬一要是再遇到歹人咋辦?”伯小今開著玩笑說道。
梁佩瑜突然站住了,但沒有回頭。
儘管她穿著臃腫的棉襖棉褲,但是她高挑的身材曲線依然可以窺見一斑。
尤其是那條黝黑濃密的粗辮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青春少男。
“謝謝你救了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最後一段路程我想一個人走,你別管我了,好嗎?”
梁珮瑜說話的語氣頓時引起了伯小今高度緊張,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最後一段路程?
“同學!你等一下!”
伯小今慌亂中也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她,只能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梁珮瑜的背影一動不動,隨後又突然轉身,從懷中取出一封牛皮紙信封,緩緩朝他走來。
面無表情,眼神呆滯,說話聲音細弱,“人人都說你是傻子,可是我覺得你其實並不傻,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隨後梁珮瑜把那封信遞給伯小今,說:“這是我寫給我爸媽最後的一封信,我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平反,如果以後他們有機會沉冤昭雪,麻煩你把信寄給我爸,好嗎?”
伯小今從她的眼神中已經看不到任何生機和希望。
滿眼都是決絕和黯然。
“你就這樣走了,對得起你父母嗎?對得起你的青春嗎?”
“呵!你不懂……”她的語氣有些沙啞。
伯小今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該怎樣才能挽救這個年輕的生命呢?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色,單純地留人肯定是不行了。
必須得把她的心救回來才行,到底是什麼打擊讓她對生活徹底失去了信念呢?
在這饑荒的年景,誰都有絕望的時候,可是卻很少有人輕生,哪怕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卻依然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這個梁珮瑜小小的年紀,到底經歷了什麼?
她默默地把信封放在伯小今手上,剛要準備轉身離去。
伯小今情急之下,突然計上心頭,吟誦道:
“我微笑著走向生活,無論生活以什麼樣的方式回敬我。”
不管有用沒用,死馬當活馬醫吧。
梁珮瑜果然愣住了,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向伯小今,眼神中終於有了些許情緒。
“報我以平坦嗎?我是一條歡樂奔流的小河,報我以崎嶇嗎?我是一座莊嚴思索的大山。”
伯小今一邊誦一邊看著梁珮瑜的變化。
果然,她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清澈,疑惑地問:“你居然會寫詩?”
既然這招奏效,伯小今誦讀的語氣也越來越慷慨。
“報我以幸福嗎?我是一隻凌空飛翔的燕子。抱我以不幸嗎?我是一根勁竹,經得起千擊萬磨。
生活裡不能沒有笑聲,沒有笑聲的世界該是多麼寂寞,什麼也改變不了我對生活的熱愛。
我微笑著走向火熱的生活!”
直到全部背完整首詩,伯小今才說道:“同學,我把這首詩送給你,希望能激起你對生活的希望。”
這是一個精神匱乏的年代,知識分子就好像大海里的一葉扁舟,很容易迷失方向。
尤其是這些知青,勞動之餘他們其實是最迷茫的,也是最空虛的,一本外國翻譯過來的小說,能幾個人傳閱幾十遍,還依然覺得津津有味。
一首漂亮的詩足以讓他們反覆咀嚼,夜不能寐。
伯小今非常佩服梁珮瑜的記憶力,只是聽了一遍,她居然能大差不差地給記下了。
只見她站在原地久久未挪步,一個字一個字地品味伯小今剛剛誦讀的那首詩。
“這首詩叫什麼名字?”梁佩瑜興奮地問道。
“我微笑著走向生活。”伯小今如實說。
“詩詞直抒胸臆,令人蕩氣迴腸,節奏明快,工整對稱,頗有醍醐灌頂之感,讓人頓悟人生,好詩!”
“那問題來了,你聽完後有沒有頓悟人生?”
伯小今的這一問讓梁珮瑜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伯小今是啥意思,剛才她確實是對生活失去一切念想,彷彿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意義。
然而,伯小今的詩卻真的好像給了她希望,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頓悟人生。
是啊,別人給她帶來的傷害,還有來自各方面的不如意,都不應該讓她如此懲罰自己。
而是要更積極樂觀的面對一切困難。
“這首詩發表了嗎?”梁珮瑜興奮地問道。
伯小今粗略算了一下時間,旋即說道:“還沒,你是第一位讀者。”
“真的嗎?太好了,我感覺我好幸運啊!”